院子東邊幾個雇工搓著手取暖,然後像往常一樣在放酒。
院子西邊的木樓敞開了門,門裡鋪了半邊曬墊,占了大半間房。曬墊上有一大堆黃豆,至少有百來斤。
門前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精瘦的老頭,係曹陽的父親曹宏猷,他戴著金邊眼鏡,時而抬頭東瞅瞅西瞄瞄,看得最多的當屬院外。他左邊靠牆處豎放著一把卡子秤,秤杆上星星點點的刻度標記鋥亮閃光。
曹陽屁股下是一把藤椅,手裡拿著一個沉甸甸的大布袋,他與老頭對坐著,時而說著閒話。
曹陽眼看房內堆放的黃豆,臉帶笑容地說,爹,我昨天製一麵旗子,在旗子上標明收黃豆的廣告詞,讓胡琴拿到西街展出,效果還蠻好,當天下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黃豆來交售,現在已收了一百多斤。
曹宏猷說,好哦!還收幾天黃豆,有了一千斤以上,就可以運到江北去。
忽然從院門外走進一個人,背一隻布袋,走幾步站在院內就東張西望。
胡琴從那邊內屋出來,手裡拿著一幅鐘馗捉鬼的十字繡走到她昨天相識的男顧客麵前。她手指西邊堆放黃豆的木樓,親切地說,你先把黃豆交售了,我再把這張十字繡給你。
男顧客滿意地說,行得。遂走過去。曹宏猷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手拿卡子秤講,你是要交售黃豆嗎?來,給我稱一稱。
男顧客把一隻沉甸甸的布袋遞給曹宏猷,曹宏猷沒有立即稱,而是放在過道邊一塊平展的青石板上,再打開袋口看黃豆,還伸手捏摸,抓一把出來,發現黃豆不乾淨。
這時,曹陽也走過去,摁住手裡的布袋,袋裡發出金屬般的脆響。他抓一把黃豆看,確實不乾淨,除了有細小的土坷垃,還有砂子,他直搖頭。繼而對曹宏猷說,爹,這袋黃豆沒有搞乾淨不能收。
男顧客隻好作出讓步,用商量的口氣講,壓點價,收不收?
曹陽說,你要把渣滓撿乾淨,才可以收。
男顧客說,我這有8斤黃豆,隻作5斤交給你行不行?
曹宏猷把秤一試,準備跟男顧客稱這袋黃豆。
曹陽阻止道,爹,收下了這袋黃豆我們難得揀渣滓,算了,不要,除非他把黃豆中的渣滓撿乾淨了我們再收。
男顧客拿起那袋黃豆不滿地講,不收算了,我到另外一家交售還可以賣出高價。
曹陽把裝錢的大布袋一拍,裡麵又發出金屬般的響聲。他說,笑話,誰家收黃豆,有我們曹家收的價高?我這是運到洪湖去的黃豆,質量要保證,價格也要保證。
男顧客瞪一眼曹陽手裡拎著的大布袋,“哼”一聲,左臉上那塊黑疤就顫一下。之後,又望一眼站在院子裡的胡琴,什麼話也不說就走了。
胡琴拿著一幅鐘馗捉鬼的十字繡又轉身朝屋內走去。
曹陽望著她大叫,胡琴,昨天的效果蠻好,你今天再到西街去把收黃豆的廣告旗子掛出來,可以招徠更多人交售黃豆。
胡琴說,知道。曹宏猷把秤放回原處,又坐回太師椅,盯著曹陽皺眉。他說,曹陽,彆人的黃豆臟了,你不要可以,乾嘛還要說那麼多不必要說的話,有些話是商業機密,你吐露出來沒有好處。
曹陽說,爹,剛才那個左臉有一塊黑疤的家夥又不是做生意的人,怕什麼?還怕同行競爭不成?
曹宏猷說,哎呀,你太不成熟了,幾十歲的人了,兒女都生了,沒有一點城府。你這麼顯擺總有一天會吃虧的。
曹陽被訓得耳麵鮮紅,還是有點不服氣,便怨艾地問,爹,我錯在哪裡?曹宏猷說,你錯在哪裡?自己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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