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居士也跟著進來了,她連忙從人縫裡擠出來說,楊部長,彆踢,彆踢,我來叫吉雲尼師起來。
什麼吉雲尼師?不就是裝神弄鬼的譚安意?在佛堂放肆地說這話的楊部長,就是施家畈大隊造反派指揮部部長。
那居士也不管彆人怎麼看,她正欲向吉雲尼師行跪拜禮,腰尚未彎下去,隻見蒲團上盤腿而坐的吉雲尼師突然間整個身子倒下去了,成為了一堆潔白的人體灰燼,灰燼上麵還盛開一朵大如車輪的微妙香潔的白蓮花。眾人駭然,連剛才還是肆無忌憚不可一世的楊部長亦大驚失色。
那居士不停地朝人體灰燼上的白蓮花施跪拜禮,約30秒鐘後,白蓮花消失,一陣風平地卷起,那堆人體灰燼飄起來,像長了眼睛一樣穿過走廊,從天井裡望空而去,所曆過之處沒有留下一點遺漏。
是怎麼回事?楊部長望著那居士問。
是吉雲尼師借神火自焚,舍了身,成了道,她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了,看你們還捉拿誰批鬥?還造誰的反?那居士對楊部長直言不諱地講。
一幫激進分子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此刻,不知是誰喊一聲,快走哦,莫得罪了神佛。眾激進分子也不再激進了,均掉轉頭一窩蜂地退出巴吉庵。楊部長說一聲怕什麼?,其實心裡在打顫,他也跟著退出了巴吉庵。隻有那居士正跪在吉雲尼姑打過坐的蒲團上,合掌禮敬麵前的一列高大莊嚴的佛菩薩塑像。
在江南潛山縣獅子鎮仙人洞村有一個富戶人家,丈夫叫施恩德,名如其人,經常積德行善,對租種其田地的佃戶很是仁慈,每逢欠收的年份分,他總是免費收租;妻子叫楊柳青,會針黹,受丈夫影響也常做好事,往往將自己衲製的一雙雙鞋襪什麼的免費送給村裡的一些手腳不靈便的孤寡老人。
自然,這對夫妻在當地的口碑好。但是他們有一塊心病,結婚七年多,無生育,也不知是丈夫的原因,還是妻子的原因,可貴的是彼此並不互助猜疑或埋怨,也不尋醫問藥,就順其自然。
有人背後議論:施恩德夫婦是不是做了缺德事,要不怎麼絕後呢?這話傳到施恩德耳裡,他一陣苦笑,也不太生氣,隻自責地說自語:我們施家莫非真的做了缺德事?但是他總是想不起來,做了什麼缺德事。既然自己或妻子不能生育,就當是做了缺德事吧!
為了補救這種他承認的卻又是子虛烏有的過失,施恩德與妻子商量,把放租的田畝每年減收一半租金,另一半視同對佃戶的義捐。實施頭一年,地方上讚聲一片。
臨近解放之際,施恩德家乾脆把所有的田畝都變賣一空,所得餉銀悉數布施。這樣在解放後劃階級成分的年代,本該劃成地主或富農將接受無產階級專政的施恩德夫婦就劃成了貧下中農。
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特殊歲月,有人想翻施恩德的老賬找麻煩,就在公社召開的批判地富反壞右的動員大會上,叫一個曾經租種過施恩德家田地的佃戶上台揭發,可是那佃戶上台就說,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隻記得解放前,施恩德大叔請我做事,對我很客氣,他們家用肉魚招待我們做工的,自己吃的是酸菜蘿卜,很節儉。若要我說他壞,那就是違背著良心,除非我的良心壞了……
滾下去。主持會議的一名乾部把手一揮,嗬責斥那講實話的當年的佃戶、現今的社員階級立場不堅定。
那人從台上下來,就再也沒有人揭發施恩德的罪狀,相反台下的熟悉其曆史的社員們都低聲議論說施恩德是個好人。這樣,乾部們就沒有理由把施恩德抓到台上批鬥。
作為社員靜坐在台下眾人中間一排的妻子楊柳青嚇得戰戰兢兢。眼下有驚無險,她在內心裡充滿感恩。,散會後,還專門到屋後山上的仙人洞去對著天然的石頭仙人燒香,為那個不著昧著良心說人壞話人,隻照實說好話的社員祈福。
楊柳青從洞裡出來,晃晃悠悠,回家後倒床就睡,繼而感覺自己又走進仙人洞裡去了,並看見一條大白蛇搖頭擺尾地朝她盤桓過來,受到驚嚇的她大叫一聲,竟然醒過來了,才知做了一夢。
丈夫施恩德正在點著燈的屋裡弄夜宵,聽到睡房裡傳出的叫聲,麻利出來,走到睡房門口就問,柳青,叫什麼呀?楊柳青乾脆披衣坐起來,身子靠著床板,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繼而把剛才做的一場怪夢原原本本講出來。未料,施恩德聽了高興地說,這個夢做得好。
怎麼個好法?正在起床的楊柳青不理解地問。
施恩德不答,隻是笑。然後繞開話題講,知道你累了,所以做夜宵都沒有叫你,讓你睡,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好夢。
楊柳青又頂著問,好在哪裡?施恩德說,過些時,你才知道。這讓楊柳青聽得雲裡霧裡,素麵朝天的的自語:知道喲!老公,真是鬼說。
當天晚上宵了夜,施恩德就拉著楊柳青要睡,楊柳青橫他一眼,說,豬哦,吃了就睡,不怕發胖嗎?我本來就胖,彆人喊我胖嫂哩。施恩德楊柳青拉著她上床時,依然笑道,你不是做了一個夢嗎?我就要你圓夢。
圓夢,你是要讓大白蛇把我纏住咬死我嗎?正在脫衣露出潔白天體的楊柳青嬌嗔地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