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空麻袋返回家將它燒了,以滅痕跡,又將裝著史得元上半截身段的麻袋扛在肩上,再從門旮旯裡拿出一張鋤頭,趕到鄰村的山穀挖一個大坑,連同沉甸甸的麻袋一起下葬。
處理完畢,已近拂曉。他再趕回家將廂房裡的血跡用柴草灰掩蓋一會兒,清除乾淨,遂萬事大吉地上床睡覺。可是哪裡睡得安穩呢?睡到似夢似醒的狀態,就看見渾身血淋淋的史得元衝著他聲嘶力竭地叫喊——還我命來……
牛太興講到這裡,回駁岸命令他下樓出門去指認兩處拋屍現場,他先到野鴨湖去,承認那具下半截肢體是他拋丟的。
這時,戴著白手套的法醫正在檢驗。回駁岸又命令他返回去,指認鄰村山穀第二處作案現場。他們尚未趕到作案現場,訓導員牽著的兩隻警犬就憑嗅覺先行鑽進了鄰村的山穀,各自哼哼唧唧地用前肢扒開那樹葉蓋住的土包。
押解牛太興的回駁岸還讓他回牛家莊打個轉兒,一向帶上那把作案的鋤頭,決定用它刨開掩埋史得元上半截身段的土坑,以獲取證據。
自然牛太興殺害史得元一案至此已水落石出。牛太興無條件被捕入獄。在獄中,他患了一種怪病,舌頭開始疼痛,繼而潰爛得不能說話。
這給提審問話帶來了麻煩,法醫多次施藥都治不好,就建議把他送到縣城大醫院治療,可治了十天半月,沒有一點效果。
之前,牛太興雖然不能吃乾飯,但是可以喝稀飯,眼下喝稀飯,都困難。來到獄中看望其父的牛二,突然想起施在田能治好這種大醫院醫生都奈何不了的怪病,便專程趕到l省醫科大學找到施在田,說想請施教授暫離學校到獄中給他父親治病。
未料,施在田望著牛二的眼睛,看出了他父親舌頭發病潰爛的因由,便一口回絕,還講出了理由,說你父親這個病我沒法施治,他心狠手辣,招感孽障,我無法排遣。
牛二坦然地講,你是說我父親殺了人?
施在田回答,殺了人本就是造殺業,我說的是指你父親造了對畜生的殺業。
牛二不太明白,就擺道理,殺豬狗牛羊一類的畜生,不是許多人都乾過嗎?咋唯獨我父親乾了就是造殺業?
誰乾了都是造殺業,也都會受到報應,不過報應可能在下一世。你父親不同,這一世就該遭受報應。講到這裡的施在田又直接談出他父親當世就應該遭受報應的具體原因。
10年前的一天,和牛太興一起販過牛的老庚途經牛家莊,找到牛太興小聚,時近中午,老庚要走,說我是撞到來的,並非想在你這裡吃飯,你也沒有準備。
牛太興望著和他一樣身個碩大的老庚說,唉呀!要備一份菜還不容易?你先到屋裡坐,我一會兒就會弄到上好的菜肴招待你,哪能得罪老庚呢?
老庚見他留客心切,反正也到了吃飯的時候,就留了下來,坐在牛太興家堂屋裡喝茶。
他望著牛太興說,牛老庚,既然要留我吃飯,就隨便一點,人好嘛!在你家吃一碗酸菜都香。牛太興回答,你坐著喝茶不管那些,我怎麼能夠得罪老庚呢?
約半個時辰,一股飯菜香味就彌漫開來。牛太興的妻子就在堂屋裡擺了一桌菜,畢竟沒有準備,花生、竹筍和莧菜什麼的素菜有幾個,唯有一盤新鮮的牛口條(即牛舌頭)置於桌麵中間最為打眼。
牛太興的妻子把老庚請為上座。牛太興給他斟滿一杯酒,指著那還嘟著熱氣的一盤口條說,老庚,這個菜咽酒還可以。老庚點點頭,與牛太興鬥起興來喝,兩人平分秋色地把兩斤裝的一瓶酒都喝光了,連桌上的素菜都吃完了,那一盤新鮮口條更是被風卷殘雲,一塊不剩。
牛太興的妻子又要添加小菜,老庚不讓,說他喝得差不多了,若還要添加酒菜,把他喝倒在這裡也不好。牛太興聽了他的,就作罷。
送老庚出門時,老庚望著屋前場子邊拴在木樁上的一條水牯嘴裡流血,不時發出悲鳴聲就問,這是怎麼回事?牛太興笑著說,老庚,為了招待你,搞一盤咽酒的菜,我把這條水牯的嘴巴綁在樹上,用刀子把它的舌頭割掉了。
哦,是這個原因。老庚說著,明白了中午在牛太興家吃的一盤新鮮牛口條就是從這條水牯的嘴巴裡弄出來的,心裡很不舒服。
走了幾步,沉吟半晌,又回過頭,朝目送他的牛太興說,牛老庚,你咋不把這條水牯殺死了,再割下它的舌頭炒著咽酒呢?這樣做,牛會疼得受不了啦!
老庚,無毒不丈夫,如果我的心太軟,下不了手,今天中午還沒有下酒的菜喲!那不就得罪了你?牛太興藉著他殘酷的思維模式回答。
你這比得罪我,更讓我難受。我早知道那盤牛口條是活牛口裡割下來的,我哪裡敢吃?老庚本來未全部醒酒的,麵對這條嘴巴裡外全都是血的水牯及其痛苦狀,就全部醒酒了,並講出自己愧疚的想法。
你吃都吃了,還這麼說?牛嘛!畢竟是畜生,有必要同情它麼?不是有這種說法嗎?畜生畜生你莫怪,你是人間一碗菜。牛太興不停地講歪理。
你說的固然不錯,但你不應該把活牛的舌頭割下來,要割,也得把它殺死了再割。老庚重複著他的觀點,之後掉頭走了。一路上,他越想越愧疚,恨不得把在牛太興家裡吃下的牛口條吐出來,但是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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