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女兒家裡不順,外孫女出事了,是不是?施在田一邊講,一邊鬆開握著程新雄的手。
程新雄點頭,眼眶裡又冒出一行眼淚,再抬手拭淨,說我就想找您這個活神仙問一問這件事,我女兒家為什麼不順?
施在田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石拱橋的邊緣,望一望橋下急流暗湧的深潭,緩緩地說,老程,我之所以從省城趕到鄉下,又來到這座橋上,是想跟你指認一個作案現場。
程新雄聽到這裡,摸頭不著腦,問他,誰作案了哇?施在田說,你女婿作案了。程新雄暗想:這不是胡說八道嗎?我女婿何曾到這裡來過?又怎麼會作案呢?他沒有問出聲音,繼而聽施在田講,才明白。
施在田說,也就是前世吧,你女婿是個女人叫袁珠寶,與前世的男人何閃現——今世的程生桂——你的女兒是一對夫妻。在前世,由於何閃現造了惡業,到40歲就死了。其實他活著還做了修橋補路之類的諸多善事。
可是他由於短命,外人都對他評價不好,有的說,他做什麼善事哦,都是假的,要是真的做了善事,天地神明不保佑他麼?顯然,他不是個好人,所以短命。
這種話,一個叫米豐收的青年與其他人紮堆兒說過,恰恰被路過的袁珠寶聽見了,她很不舒服,隻狠狠地瞪了米豐收一眼,並且記仇,深恨他。
不久米豐收結婚生子,他的一個男孩長到5歲,喜歡到處玩耍。一次,從拱橋的北邊——雲夢山村走過來,到了拱橋上,他不走了,就蹲在橋邊看一隻花翅膀叼魚郎時而俯衝到橋下的深漂叼魚兒吃。
這是收割稻子的秋天。恰在這時,挑著一擔稻穀上橋的袁珠寶,發現蹲在橋邊的男孩正是米豐收的兒子,一向深恨米豐收的她感覺暗算他抑或報複他的機會來了,隻見荷擔的袁珠寶趁男孩不經意,飛起一腳,朝他的屁股踢去,這一踢,男孩往前一竄,竟然竄進了橋下的深潭,淹死了。
那幾天,米豐收帶著家裡人到處找孩子,找不著,再過兩天,橋下的深潭浮起了一具泡脹了的童屍……村裡人都以為米豐收的兒子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橋下的深潭裡淹死的,卻不知是袁珠寶害死的。
聽到這裡,程新雄忽然想到現今已從雲夢山村遷至仙人洞村來的米豐收老人甚為可憐,甚至還猜想:前一個時辰在巷口碰見他,一談到北畈的石拱橋,他就“唉”的發出歎息聲,神色淒然,八成是憶起了他那不幸早夭的兒子。
談了過去世這麼多詳細內容,施在田忽然把話鋒一轉,說袁珠寶死後投生男身,又正好做了你今世的女婿龍起雲,由於過去世造下了那種絕人後嗣的惡業,所以今世受到報應,自己開貨車掉頭,竟然把自己的女兒壓死了,這看起來是偶然的,卻又是必然的。
當然你的外孫女也犯邪了,一個死於車禍討替身的小鬼,過去世正是袁珠寶的兒子,他也造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故而連續兩世都死於非命。
哎呀,原來一切都是報應。發出如此感慨的程新雄望著橋下暗綠的深潭,仿佛在追憶袁珠寶過去世的作案現場。
離開這座石拱橋之際,程新雄和施在田同路。他時而問施在田,聽說我女兒和女婿的世壽各為36歲和40歲,我每天一想到這點,就替他們悲觀。施教授有沒有辦法給他們加壽。施在田搖頭之後,說我又不是閻王,有權力給他們加壽麼?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個權力,但是你能否說出一個辦法,我去告訴我女兒女婿,讓他們按你說的辦法行。施教授犯難地盯著他講,宿業很難改變,命運也很難改變,命運很難改變,壽命也很難改變。不過,你要告訴你女兒女婿多做善事,如在陽世行大善,積大德,增福加壽是很有可能的。
程新雄記在心裡,與施在田話彆後,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女兒家去,把施在田所講的外孫女的死因告訴她。她一個勁地流淚,不答話,心裡想:一切都是宿業注定。
當父親談到她和丈夫的世壽逼近這個話題時,程生桂非常悲觀地說,爸,早些年我就叫你不要跟我找對象,現在好了,你的女婿龍起雲的壽命也不長。看來要滅門了。說到這裡,她掩麵哭泣。
程新雄沉默良久,從座椅上站起來說,生桂,我原來指望你和起雲生個伢、留個後,就算那個了,你們也有一絲欣慰。誰知,現在伢兒也沒有了。說到這裡竟自傷心起來,聲音越來越小,近乎幽咽。繼而鄭重其事地講,你和起雲如能行大善、積大德,才有可能增福加壽。這是施教授講的。
是真的嗎?擦一把眼淚的程生桂望著父親問道。父親點頭。她接道,如果能夠增福加壽,什麼善事我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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