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延這麼講了,以為這個拾荒漢子不會答應,未料,他們倆像是早就有了商量,異口同聲地說,可以,我們兩個人下去摸,每摸一袋就是一千元,有幾袋就是幾千元。
價開高了,如果有十袋,不就要一萬元?劉世延反問過之後,又討價還價地講,我做主,不管摸起幾袋,一袋算20塊錢,如有10袋,就是200塊錢,如果還多,再加。這些錢我出得起,不找我兒子。
每摸一袋一千元,少一分,我都不乾。個高的一邊說,一邊將放在路邊的蛇皮袋拎起來準備走。
我也不乾。個矮的幫腔。
這不比你們拾破爛賣錢強?劉世延企圖以類比思想啟發他們,使之就範。
個高的說,拾破爛不冒險,昧進那麼深的水庫摸東西該冒多大的險呀!一般來說所冒風險越高,所得報酬就越多。隻要你劉大爺舍得出錢,我們還是願冒那個險。你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可以找我們。我們這幾天都在你們劉莊拾破爛,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我們。
開價那麼高,這要跟我兒子講,我出不起那麼多錢。劉世延這麼講過之後,他沒有直接回家去,而是走到鎮上去搭車,再到城裡找兒子商量如何安排人到青山水庫打撈幾袋白骨的事。
很顯然,憑劉洋生那種個性,不會答應找人或請來潛水員到青山水庫去摸那沉在深水裡的幾麻袋死人的遺骸。他父親劉世延找去也是白找。
當時天已黑,劉世延是到兒子家裡——那棟彆墅裡找到他的。一提起那件事,劉洋生就以那句話頂他:我是活人還怕死鬼嗎?
劉世延又把來城裡找兒子的原因告訴媳婦翟皎月,未料,翟皎月也不支持。還說,那使不得的。若是找人或請潛水員潛進深水裡摸幾袋死人的遺骸,還怕出安全事故。洋生說他今後開車不經過城內的那條鐵軌,小心一點也好,我現在每天都提醒他,應該沒有問題。
劉世延本想將唐朝武員外的陰靈要找劉洋生算賬的事兒跟翟皎月講一講,讓她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又覺得不必要,因為翟皎月和兒子一樣,都不相信。
劉世延在兒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上路,又碰見兩個麵熟的拾荒漢子,個矮的把手一招,說劉大爺好!
有什麼事嗎?劉世延瞪他一眼問道。
他尚未回話,個高的就搶白,那件事你兒子答應沒有?從青山水庫裡摸一袋白骨起來,就是一千元錢。
一千元錢,就是一千分錢也不乾了,怕出安全事故,現在又是秋冬季節,若是搞出事來大家都不好。劉世延說過這話,就趕路去。個矮的跟著他說,劉大爺,我們少一半價,從水裡摸一袋白骨隻要500元錢,行不行?
現在不是錢的問題,是安全問題,就算你們倆不要我劉某出錢,自願下去幫著摸那幾袋白骨,我都不同意,一旦出了安全事故,我們劉家擔待不起。劉世延說到位了,也就甩開了兩個拾荒者的糾纏。
這天,他同樣沒有回到老家羊角山村,而是乘車再到l省醫科大家去找施在田,把兒子這也不肯、那也不乾,拒絕向唐朝武員外賠禮道歉的情況講了,懇請施在田再次打坐入定,去跟唐朝武員外求情,他作為兒子的老子願意這次回去後給武員外畫像供靈,天天焚香禮拜,代兒子賠罪,隻求唐朝武員外不再暗中與他兒子作對,尤其莫讓他開車或乘車過城內那條鐵軌就出問題。
施在田沉吟半晌,然後說,老劉,你拜托我辦這個事,到底唐朝武員外買不買賬,就沒有把握了。我可以幫你或幫你兒子做唐朝武員外的工作。你明天上午再來找我,我會告訴你。
我就不來了,現在回去,我相信唐朝武員外不看僧麵看佛麵,會買你的賬。
劉世延乘坐省城的列車回到潛山縣,他坐的這趟列車必經他兒子開車出了問題的那條鐵道。
他從火車站出來,是城南,走過這條鐵道就是城北,他的步伐放得很慢,經過鐵道時,反複看,好像要從鐵軌上找出他兒子出問題的原因。當然沒法找,他嘴裡一個勁地念:但願我兒子以後開車或乘車經過這裡平平安安!
劉世延到了城北街,找一個畫匠,要求畫一張相。畫匠以為是他要畫相,就要他坐在那兒當模特。劉世延說畫我的相起麼作用,要畫唐朝劉員外的相,我要畫他的相供靈。
畫匠說,沒有模特兒怎麼畫?劉世延這才想起來沒法畫,也就作罷,直接走到客運站乘車回到鎮上,再步路返回羊角山村劉莊自家屋裡。
當天夜深,劉世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心裡就急著兒子的事。他也清楚,急也沒用,還是想睡,要不,一夜未合眼,明天就沒有精神。他下意識地這麼想,就想起以前自己患失眠症,醫生教給他保守可行的辦法,那就是什麼都不要想,隻摸著自己的手指頭默數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