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街典當行發案後,金邊眼鏡立了一個規矩:今後隻要出了盜竊事故,輕則追究兩個保安的責任,重則以其失職為由予以辭退。兩個保安也提出合理化建議:有罰,也要有獎,一年或兩年或更長時間未發生盜竊案該獎多少。金邊眼鏡取下眼鏡用軟布邊擦邊想,沉吟一陣後,說行得!行得!大個子長臉看了一眼大個子圓臉對金邊眼鏡說要簽個合同。
就這樣,金邊眼鏡把他倆帶到房內,鋪開宣紙,磨墨在上麵寫下了合同內容,如果三年之內,這裡未發生盜竊案,各獎3000吊錢。大個子長臉說,不行,時間拉長了,到時候要你一次拿出那多錢來也難,就定為一年吧。金邊眼鏡感覺此話有道理,便勻勻墨,在上麵更改,之後彼此簽字。
金邊眼鏡做事老到,最後取出紅土來,在三份合同上一一按上手印。大個子長臉和大個子圓臉也一一在上麵按上手印,然後各自取了一份。他們都很謹慎,大個子長臉把這份合同放在典當行的閣樓寢室鋪底下一個木櫃裡,還上了鎖,應該是很保險的。大個子圓臉也住在那間閣樓,也有一個存放物品的木櫃,他不放,卻把合同放在內衣裡,使之時時提醒自己有一份必須履行的責任。
晚上熄燈時分,他們倆議論合同的事,也議論那件隱身服,大個子長臉打賭說:今後再不可能有那種怪事,穿著隱身服行竊,彆人看不見你,你可以看見彆人。
那也不一定。大個子圓臉說,我們要有戒備心理,否則出了問題,就擔當不起。大個子長臉說,我今天拿到合同就上街找到一個卦師給我算了一卦,說再也不可能有那種暗昧之事,隻是要小心合同被丟失。
大個子圓臉向來相信卦師之言,逼著問,卦師還說了些什麼?大個子長臉就提醒他,要把那份合同謹慎收藏,就你現在放在身上也不安全,一旦換洗衣服,就很容易遺失或被漿衣洗被的水衝壞了。
放在哪裡才最安全?他問大個子長臉,隻回答他說:你認為放在哪兒安全就放在哪兒。他便想到女友包荃,認為男孩兒沒有女孩子兒細致,回去後,便把這份合同交給包荃,並讓她細看,之後,她說,袁放,我一定幫你保管好。
包荃是個平民之女,家裡雖然不怎麼富裕,但是父母雙親很看重她,並不把她送往哪裡做丫環或女傭,而是讓她在一間簡樸的繡樓裡描花繡朵。
袁放是怎樣認識她的呢?那可說是一樁羞怯的緣分。仲春的一天上午,袁放路過青山環拱的包荃家門口,當時內急,就繞到屋後,貿然闖進茅廁,卻發現一個妙齡女子正在小解,而且其不該裸露的部位都跳入眼簾,見女子的臉頰飄起紅雲,他慌忙退出來。之後的一段日子他心猿意馬,總渴望見到那女子,可她一直在木樓之上做活,很少出來。有一次偶然出樓,袁放望著她憨厚地一笑,便十分滿足地走了。過了一陣,才想起那女子臉頰陡然泛紅而退回木樓裡的情景。
此後,他把思念那女子的心思對一個有點文化的叔子講了,要叔子給出個主意,怎樣和那女子親近。叔子便代他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句話,疊成一個彈丸狀,讓他帶上彈弓槍來到那座木樓窗下,“呼”地一下朝窗口彈去,可那紙團竟被窗欄反彈回來,袁放氣得蹙眉,從草叢中拾起那枚紙團正要再彈,卻發現那女子從樓門口出來,身倚樓欄紅著臉問:這位哥哥,你要乾什麼?
袁放本來不識字,卻裝出有文化的模樣,把那枚紙團展開,對著她說:自那次撞見你之後,就非常想念你,更希望娶你為妻。這張紙上寫的就是這句話,本想登樓把這封信親手送你,又怕冒犯了妹妹,所以便用彈弓彈,未料……既然妹妹出來了,我就直說,也不知妹妹是否笑哥哥憨直?
那女子蠕動紅唇,欲言又止,卻還是鼓起勇氣說,既然讓哥哥看了原身,隻好讓生米煮成熟飯,你既然有心娶我,就應該托媒說親。
袁放聽了十分歡喜,互相通了姓氏名字,那女子叫包荃,年方十八,青春靚麗。袁放正值弱冠,剛好相配。這一刻,他竟跑上樓來,把那言明愛語的紙條送給包荃作為信物。他們倆正欲款洽敘談,驀地有腳步聲從屋前傳來,袁放雖憨,聽力卻敏銳,他向包荃對一個惜彆的眼色,旋即下樓逃了。
回去後,他果然托媒妁來說親,可是包荃父親不同意,認為袁放家太窮,除非袁放過5000吊錢的聘禮。袁放父親為兒子傾儘家財都拿不出,袁放氣得身子直哆嗦。這會兒,武當山麓一個小城鎮的西街典當行正招聘保安,袁放由於個子高大,竟然聘用了。被聘之前,讓媒妁去了一趟包荃家,他也悄然到了包荃的木樓處,包荃見了袁放發愣,看得出他有滿腹心事。她說哥哥你到屋後竹園裡靜候,我等會兒就來,因為在這閣樓上隨時都有可能被我的父母撞見,那樣多不好,這樁事在父母那裡根本就沒有定下來。袁放多情地望著她說,妹妹說話要算數,彆讓我呆呆傻傻在那裡久等。隨後袁放躡手躡腳地下樓去了。
包荃放下一卷正在給袁放起針織荷包的彩線,又憶起第二次見到袁放正要和他交談之際,一陣腳步聲卻把他“嚇”走了,那腳步聲來得不是時候。是母親來了,母親滿臉堆笑地告訴她,附近胡家灣胡財主托媒人為少爺提親,若說合了,可付給5000吊錢聘禮,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娘從小做過丫環,窮怕了,你能嫁個好人家,真是托祖上的福哦。
娘——包荃把那張紙條兒捏在紅潤纖細的手裡,心裡卻想著才走不遠的袁放,有些為難地說,你得容孩兒考慮。母親不高興,盯著包荃不好聲氣地說:人家看得上你,是你的好運氣,不要錯過了這樁良緣。母親見她手裡捏著東西,問是什麼?包荃不講,嘴裡支支吾吾,母親便板著臉孔說:你的姻親父母做主,從今天開始這樁親事定了。
媽,不行。包荃抖開手裡的那張紙條,一膝跪在母親麵前紅著臉說出這張紙條的緣由來,還加重語氣說:既然孩兒讓袁放哥哥看了原身,便是天意,隻好許配他。母親要過那張紙條,看了看,卻不識字,便問寫的什麼,包荃記住了上麵的話語,陳述出來。母親聽了,心裡很矛盾,說這件事她不能做主,還得征求包荃爸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