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荼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尚未緩過神來,馬文采突然叫起來:紅荼,不站了,過來上課。按學堂的規矩,不用心的學生出錯要罰站整個上午,可紅荼隻站了大半個上午,許多學生的目光都投向馬文采,仿佛問他怎麼不按規矩來了。
馬文采見紅荼回到座位,就對同學們說,她是個女生,男女有彆嘛!我們要多關照小妹妹,況且罰站不是目的,目的是讓她吸取教訓,今後上課要多用心。
同學們鴉雀無聲,紅荼一點也不感到羞愧,她臉上綻開一絲笑意,竟然不停地向馬文采拋媚眼。馬文采隻看著打開的教本,根本不在意紅荼多情的神態。
這是夏日的一天午後,還未上課,也正是午睡時間,紅荼因暗戀馬文采,回家吃過午飯就早早地趕來了。這時,還沒有其他學生到校,她獨自坐在課堂裡忽然想到該去看一看馬文采。
馬文采在課堂外麵一間瓦房裡歇息,她夾著一本線裝書走過去,見他的房門關了,本想轉去,又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呆立在那房門右邊的格窗下,格窗糊滿了淡黃的薄紙,她四顧無人,且一片寂然,便側過身子,麵對格窗,伸出舌頭,慢慢地將窗紙舔濕,繼而用食指輕輕一捅,便現出一個小孔,她眯著眼睛朝裡看,馬文采正側身躺在鋪上,體如臥龍,恬靜而莊重。
忽然馬文采醒過來了,不,他一直處在淺睡狀況。這會兒,他坐起來,竟發現格窗薄紙上透進了一絲亮光,原來格窗上有個小孔,他起身趿鞋開門往外看,卻未見一個人影,卻見格窗下有一本線裝書。
他眼熟地撿起來看,封麵上有毛筆小楷所寫的姓名鮑紅荼。她本姓劉,因後來她與生父劉工匠之間不再來往,就改姓鮑。馬文采拿著這本線裝書,再看看新捅破的格窗小孔,他明白了,剛才紅荼一定來過。於是,他把線裝書帶回房間,置於案上,揮毫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了兩句話,然後把小紙條夾在書裡。
他稍作整理,就帶著這本書出門,走一段路進了課堂,隻見課堂裡坐了三個學生,紅荼坐在一邊。馬文采走過去對她說:紅荼,你的書是不是掉了?紅荼轉過頭一看,臉龐緋紅,然後看一看桌上無書,直點頭。
馬文采把倒扣在背後的那本線裝書亮出來扔在她桌上,然而走開。紅荼將書翻開,見書裡夾了一張紙條,心裡“撲騰”直跳,她悄然拿出來看,上麵現出猶散墨香的兩行字:捅破窗紙容易補,損壞陰德難得修。
當下紅荼感到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很嚴肅地摑了一耳光,十分沮喪,她越想越惱,竟然捧著那本書掩麵哭泣起來。
此時,又來了幾個同學,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左猜疑右思量,不知什麼緣故。隻有馬文采清楚,他走過去說:紅荼,你不要哭。又故作什麼都不知道,說你受了委屈,忍著吧!君子一忍為高。紅荼責怨地橫了他一眼,又瞟了一下那張紙條,然後站起來往學堂外麵跑。
紅荼,你這是乾什麼?馬上要上課啦!馬文采追上幾步放開嗓子說。紅荼轉過頭講:乾什麼?你清楚。又掉頭直朝回家的鄉村土路跑去,再也不回頭。
馬文采有些後悔,不該寫那兩句話,那可是傷了女孩子心的兩句話呀!人家是對你有意思才捅破窗紙偷窺,你乾嗎不識抬舉,還要寫那兩句話傷害她呢?但他考慮來,考慮去,自己對她並沒有意思,用兩句話熄滅她萌生的自作多情的念頭,又沒有什麼不對,是非常正確的,免得她沉湎於這份企圖,誤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現在她如能醒悟過來,也為時不晚。這種思緒從心空掠過,猶同一隻伶俜而翔的小鳥從天空掠過。
第二天,紅荼沒有來上學,馬文采正想找她家長鮑來梓解釋一下這件事,準備晚上到鮑家的驢肉館去,可是一個女人找來了,手裡還拎著一袋禮品,且把他拉到一邊說:馬老師,有喜事呀!我來為你祝賀。
馬文采問何喜之有?那女人望著他低聲說:馬老師,鮑來梓家的小姐紅荼看上你啦!鮑來梓夫婦特意托我來向你提親的。你可知那紅荼小姐愛你到了什麼程度?馬文采聽了這話,一種惡心感讓他緊蹙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