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吳裔仍陪著李貴到亡父的墳墓前叩頭;第三天他就沒有來,而是在街上擺開他的屠夫攤子賣肉,可誰能見證李貴還在繼續履行他的諾言呢?
李貴是個守信的人,不管有沒有人陪伴,他都堅持來叩頭,為的是問心無愧地弄到那把獵槍。
他暗地告誡自己:不可偷工減料,要對得起亡人,才會得到亡靈保佑。他在叩頭時,還會自發地仰脖望天,擔心哪一隻鳥飛過來,又屙一砣屎飄在他身上,可是沒有。
李貴每次抬頭沒有發現鳥,卻發現一個穿著花衣服的女人,在離這墳墓百米遠的一塊麻地裡薅草,還不時朝這裡瞄,他回望時,她又扭過臉。
李貴並不在意,可是那女人的花衣服總是在眼前不經意地晃動。
後來李貴每天都發現自己在那兒叩頭時,那女人就一定在附近的那塊麻地薅草。
他似乎湧動著一份新情緒,那就是每次到墳墓邊叩頭時,都希望看一眼那個薅草的女人,卻也著實看見了,他心裡莫名其妙地滋生淡淡的甜蜜,仿佛後來不是為了履約而來,是為了能夠看見那個女人而來。現在他的腦海中已經非常清晰地映現那個穿著花衣服,還蓄著一對翹翹辮的女人。
他想:要是七七四十九天完了,再不看那個女人在麻地裡薅草還有點不習慣呢。
就在履約的第四十八天傍晚,出現了奇跡,李貴日思夜想的那個薅草的女人竟然來到麵前,那婷婷玉立的模樣令他暗自陶醉。
他跪在墳前連連叩頭,其實心事已經不在叩頭上麵,而是注意這女子曼妙的動作。
隻見她也跪在墳前叩起頭來。李貴說,我是為履約來叩頭的,你這姑娘來叩頭卻是為何?
姑娘連叩三個頭,站起來對他說:彆人的父母也算是我的父母,現在吳裔的父親作古了,我來到墳前作揖叩頭也是應該的哦。再說你這後生與吳裔父親非親非故,能夠堅持不懈地來這裡吊孝四十九天,其孝道感天動地哦。這還是彆人的父親,要是你自己的父親就更加不用說了。老實說,我是被你的孝道感動了,才趕來叩頭的。這有什麼不對嗎?
姑娘說話在理,又潑辣,還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李貴很欣賞她這個樣子,站起來,把手一搓,讚許道:你也不錯,每天都堅持薅草,我已經看見你四十多次了,在我沒來之前,你也一定在堅持著那種農作,非常不簡單。
姑娘抿著嘴笑,仿佛有什麼秘密。李貴不便問,隻向她投去一個多情的眼神,就拱手告辭。
姑娘與他對話時,仔細打量過他的形貌,感覺他樸實而堅毅,暗自心儀,故而關心他,就連他穿著黑夾克的領子上那一點臟物都看出來了。
這會兒,李貴才走開,她趕上去直呼李貴哥,聽起來親切。
李貴欣然回頭:唉,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的孝道出名了,誰人不識?既然這樣,姑娘的姓氏名字能否告訴我?站在李貴麵前,姑娘嫣然一笑:我叫吳菊英,與吳裔同村,這你清楚了吧?
李貴直點頭,走出墓地。站在一抹夕陽金紅的光芒裡。
吳菊英看著他說:李貴哥,我能不能夠幫你做件事?李貴甚感驚訝,拱手道:不敢?我有什麼事需要你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