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熟了,小寶卻先盛了滿碗飯,不吃什麼菜,很快就扒下去了。接著又添一勺,鍋裡已經見底。梁杆粗又吼叫,誰叫你吃這麼多?
小寶不吭聲,埋著頭隻顧吃,很快就吃完了,把碗一放,然後又將雙手環在頭上,生怕父親打他。照說梁杆粗吼叫幾句也就算了,他卻來真格,抓住小寶的後衣領直往門外搡:叫你吃半碗飯,你吃一大碗,你滾出去。老子都沒有吃飽,你知道嗎?
外麵黑漆漆的,小寶哪裡願意出去,出去住在哪裡呢?他有些恐慌,怎奈是小孩,力氣抵不過父親,他還是被推出了門。梁杆粗隨即合上門,橫了閂,小寶在門外哭泣著撞了幾下,兩塊門扇震顫著,呈現欲裂之勢。
梁杆粗乾脆打開門走出去指著小寶吼叫,你要是把門撞壞了,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這可把小寶嚇住了,他雙手箍著頭像老鼠躲避貓一樣溜進夜色中。梁杆粗退回去把門關上,小寶再也沒來撞門,他也沒有開門。夜色凝重,梁杆粗家暫時恢複了寧靜。
第二天清早,龔媽出門來到走廊的稻草堆旁,準備取草引火炊飯,忽然發現堆放的稻草縫隙裡有一隻腳露在外麵,腳上還有一隻草綠的球鞋,上麵灰蒙蒙的,很臟,鞋不大,她斷定是小孩的,莫非就是梁杆粗家的小寶,她扒開稻草看,果然不錯,小寶還睡在稻草洞裡沒有醒來呢!正打著輕鼾。
龔媽本想拍醒他,但沒有,她想叫來梁杆粗看看,要質問他,為什麼要讓孩子睡在這種地方?家裡不是沒有床鋪。這麼想著,龔媽就穿過禾場走到梁杆粗家門口,壞了,他家大門上一把銅鎖。
算了,龔媽返回到自家走廊,把睡在稻草堆中的小寶拍醒,看他揉著眼屎巴巴的眼睛就問,小寶,你怎麼睡在這種地方?
我爸不讓我在家裡睡。小寶回答一聲,從稻草洞裡鑽出來,頭上身上都是稻草屑。他往禾場上走,龔媽跟在後麵,幫他拍落身上最明顯部位的草屑。嘴裡講,沒娘的伢兒真遭孽。見她同情自己,小寶回過頭說,奶奶,你陪我回家好嗎?我怕爸爸打我。
小寶,你家門都鎖了,不知你爸大清早上哪兒去了。龔媽有些疑惑。
小寶徑直走到家門口,不能進去,他不滿地拍了一下門,又回過頭,一雙小眼睛朝房屋四處打量,他的目光停在左邊屋牆的一口窗戶上,兩扇窗門沒有合攏。他走到那個窗戶下,想翻進去,但人矮了一截,窗口的下簷都夠不著。
你要翻窗?龔媽看出來了,阻止他說,翻什麼窗?彆摔了哪裡。
我要翻進去煮飯吃,肚子餓。小寶態度堅決,他走到禾場邊沿,將搭架晾衣的一根竹竿取下來,拿到窗戶下牮住。龔媽說,小寶,你不要翻窗,到我家去,我煮飯你吃。
小寶不聽,依然順著竹竿往窗戶上爬,爬上窗戶推開兩扇窗門,就要進去,他側著身子望著站在禾場的龔媽便說,我爸不讓我在你家吃飯。
龔媽聽了有些不高興,卻猜不透小寶他爸——梁杆粗為什麼會這樣。原來梁杆粗是這麼想的:自己的孩子彆人就不能管,彆人一管,孩子好像要被寵壞,自己就更不好管了。
上次梁杆粗不在家,小寶在龔媽家吃了一頓飯,晚上梁杆粗回來,小寶告訴他,他反倒訓斥小寶不該在龔媽家吃飯。這些龔媽都不知道。
這會兒,龔媽在禾場上走了一個圈,正欲返回走廊取稻草進屋生火,忽然聽到“叭噠”一響,像有什麼東西落下來了,循聲望去,見小寶的腦袋伸出了那個窗戶,窗戶的牆根下橫陳著一把斧頭。
這把斧頭是小寶的爺爺梁柱子生前時常做木工用過的,龔媽知道,不知道的是,小寶為什麼要將這把斧頭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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