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魏瞎子住家的那條街道,走進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這個時候,整個城市已經是華燈初上,色彩斑斕,可是鄭圭劉雪夫婦的心裡卻是那麼黯然。他們從城裡出來,踏上返回浮屠鎮的路程,中途輪換著抱孩子。到了鎮上再走一段鄉間土路回到家裡,已經夜深。
孩子在劉雪的懷裡睡著了。一路上默不作聲的鄭圭突然開腔說,劉雪,魏瞎子、徐瞎子說的話都不要過於相信,我們隻要把孩子照顧好就行,要是孩子打過了4歲,我倒要找算命的魏瞎子算賬。
劉雪持反對態度,找人家算什麼賬?魏瞎子給我們的孩子算命又沒有要一分錢。鄭圭又沉默了,他甚至後悔不該給孩子算個什麼八字,這一算,不好,那事兒總梗在心裡不爽,以致他點燈時,那擦燃的火柴竟然還燒著了一個指頭。
他自言自語地說,唉,真的,心裡想著這個事,總搞不好那個事。劉雪比他冷靜些,把已經睡著的孩子放在床上躺著,小心翼翼的,免得弄醒了吵人。
不覺養到三歲,孩子還算順利,幾乎沒有病過。孩子總是那麼活潑可愛,經常嚷著要“哥哥”,他所要的哥哥就是小栓子。小栓子經常牽著他玩,偶爾放開他,藏在桌子底下什麼的比較隱蔽的部位。當鄭書到處張望,找不到人並且著急的時候,小栓子突然從他背後出現,蹲下身子伸出雙手在鄭書的腰兩邊肋下一叉,也就是作一個合抱,就勢將他舉起來,舉得高高的。他不知有多麼高興,總是咯咯地笑,越是笑,小栓子捉住他腰肢的雙手就輕輕地動一下,撓癢癢樣地動一下,鄭書就笑更加厲害,雙手搖槳般不停地擺動,以至笑得間或夾雜著一聲或者兩聲咳嗽,小栓子這才把舉得高過自己頭頂的鄭書放下來。
這個場麵劉雪看見了,也很高興,就教鄭書叫小栓子哥哥,小栓子也樂意當他的哥哥,隻要有空,或者放學了,或者把什麼事兒做完了,他就從屋後通過茅廁的過道,從鄭圭家總是敞開著的後門進入正房,到了堂屋,一般都能找到鄭書,之後就和他玩。
有一次,小栓子還捉了幾條泥鰍裝在一個小塑料袋裡,拎到鄭圭家來給鄭書看看。鄭書想抓,就讓他抓,隻是讓他抓那小塑料袋,恁地怎麼抓,那裡麵的泥鰍都跑不了,儘管它們因被抓捏而不停地扭動滑溜滑溜的身子。鄭書挺好奇地玩味泥鰍,還問道,哥哥,這是從哪裡抓來的?
小栓子說,是從屋後快乾了的水塘稀泥巴裡捉來的。這時,鄭書也鬨著要去水塘裡抓泥鰍。小栓子說,不去,不去,太遠了。見他還是鬨,小栓子就懂事地把他交給劉雪——他那正在堂屋裡乾活兒的媽媽。媽媽一吼,他有些害怕,站在堂屋裡愣著,小栓子乘機溜了。
之後,劉雪丟下活兒又來哄他,說讓你長大了,長到小栓子那麼大,你再可以到後麵的水塘裡去捉泥鰍。但還是勸說他,就算塘裡的水乾了,隻要還有泥巴也不能獨個兒去,獨個兒去就有危險。野貓子也喜歡吃魚,你獨個兒去,野貓子很可能欺負你,那就是咬你。
鄭書張起耳朵聽,越聽越害怕,劉雪就抱起他,他一頭埋在她懷裡,低聲說,媽媽,我不到屋後的水塘裡去。
那就乖。劉雪這麼說,又想起徐瞎子、魏瞎子給他算命說過的,鄭書難以打過3歲,要是打過了3歲,4歲是絕對打不過的。現在3歲滿了,孩子好好的,並無風吹草動,七痛八癢的,她越想越覺得算命的都是在狗屁胡說,所以也就不太在意兩個算命瞎子說過的話。
倒是鄭圭很在意,就像一根難以消化的粗魚刺梗在咽喉,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他暗自難受。孩子快三歲的時候,他多次提醒妻子要注意照看好孩子。劉雪有點傲慢地反問,我還用你提醒嗎?之後又抱起在一邊玩耍的鄭書來一句,我感覺沒事,彆聽瞎子說的話,瞎子都是說的瞎話,是不是?
鄭圭沒有回答。劉雪又輕撫鄭書那發絲順溜的小腦袋說,鄭書,沒事是不是?鄭書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媽媽。
未料鄭書滿三歲四個月的一天,平時好端端的鄭書,突然身子抽筋,嘴吐白沫,眼睛翻白。鄭圭抱著孩子從堂屋裡衝出來,緊張得大叫,救命啦!救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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