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拿出鑰匙開了房門,鄭圭跟著進去,老僧打開香燭櫃從裡麵取出一根檀香遞給他說,施主,你把它點上。鄭圭正愣著,老僧手一指,那掛著觀音大士圖像的牆壁下有一張香案,香案上擺了一隻香爐,香爐旁放了一盒火柴,他這才走過去,用火柴點燃檀香,插在香爐裡。
香霧嫋嫋之際,老僧過來禮拜了觀音大士,又叫鄭圭禮拜,拜畢,老僧和鄭圭對坐一張木桌兩邊。鄭圭心存感激地說,長老,我們家一直不順,想找長老指點迷津。
阿彌陀佛,施主如實講來。老僧平靜地看著他說。鄭圭把家裡如何的不順,兒子如何地犯水煞等事兒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倒出來,最後問道,長老,我鄭圭可不可以再生一個兒子,生了兒子之後能不能保全下來,恭請開示。
老僧說,施主不要講話,讓我禪定一會兒。鄭圭說,長老,我是俗家人不懂規矩,請原諒。隻見老僧沉默不語,兩目微閉,合掌靜坐,慢慢地入定。
冒著暴風雪來到蓮花寺的鄭圭分明是傷風了,有些感冒,他喉嚨發癢,忍不住正要咳嗽,理性告訴他,可不能驚擾了入定的長老。他俶爾站起身,手捂嘴巴,踮腳出門,來到走廊上,才加速邁步,走到場院的風雪中,猛咳一陣之後,又放輕腳步徐徐返回問事廳原座。
長老依然在入定,那神情寂然,仿佛隻把身體放在這兒,其意誌和靈魂卻進入到了另一重境界。鄭圭等待著,也不知長老還要過多久才能從禪定中醒過來和他說事。這可不能催促,他左顧右盼的,心神不寧,想著這和尚和算命瞎子全然不同,前者靠悟,後者靠算,誰更高明?他頗是疑惑,隻覺得算命瞎子刻板些,雖然是瞎子,心裡豁朗,並未說瞎話;而寺廟的和尚,他接觸的不多,隻有聽和尚講了所悟的內容,他才心裡有個譜。
此時,他聞到一股檀香味,轉過脖子一看,那插在香爐裡的檀香已經燒了一半,一截白灰尚未掉下來,懸在空中的一端變得彎曲,就像懸在鄭圭心中的問號,靜靜地期待解答。
忽然,鄭圭來了尿意,又想踮腳出門,到寺院外的風雪迷濛處方便。正欲起身,長老睜開了眼睛,鄭圭隻好憋著尿,非常敬重地問,長老,可以開示了吧?!老僧忽然站起來合掌道,阿彌陀佛,娑婆世界猶如火宅,眾生輪回無有儘期。
說這些,可不是鄭圭想知道的,他想知道的,長老當然清楚。長老又接道,鄭圭施主,4年前,你是不是養過一匹白馬?鄭圭非常驚訝地反問,長老,你怎麼知道的?4年前,我確實養過一匹白馬,它還是我從北方弄過來的。鄭圭也隨之站起身滔滔不絕地講出一段弄回那匹白馬的往事,尚未講完,長老抬手一拍說,請施主打住,這些我不必了解,隻想告訴你,你那個被水鬼拖到當家塘淹死的兒子,他是那匹白馬轉世,是來討債的,當初那匹白馬的壽限未終,為了招待你當時尚未娶進門的妻子及其兒子,你竟然把白馬宰殺了,所以那匹白馬的魂魄便來投胎轉世做你的兒子,隻有4年壽限,屬短命的一類,死後,其魂魄又回歸畜道。阿彌陀佛,世情無常,施主不必悲傷。
請問長老,我還能不能生一個兒子?要是生了兒子能不能養活,以繼鄭家香火?鄭圭憋回了尿意,非常敬重地看著長老。長老沒有正麵回答,卻說,菩薩保佑,隻保佑積德行善,慈悲戒殺的眾生。鄭圭說,長老能不能說明確一點,我本為俗人,性情愚癡,還望繼續開示。
長老就座,也讓鄭圭坐下,然後講,你還可以生一個兒子,不過難以養活,要養活繼承香火,唯一的辦法就是施主從現在開始,堅持戒殺放生,若不能堅持放生,戒殺是一定要堅持的。鄭圭插話,長老讓我堅持放生,多久放一次?長老說,至少每月放生一次,切切不可開了殺戒,否則,全功儘棄,難保兒子養育成人。
謝謝長老指點,本人謹記在心。告彆長老,走出蓮花寺,外麵的雪花依然紛紛揚揚,鄭圭心裡一片茫然,但是他有了一個明確的念頭:戒殺放生。這仿佛冰天雪地裡的一許溫暖,讓他的潛意識裡閃現出一絲晴和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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