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車呼嘯駛入胡同,田小棠正瘋狂地爬上正在運轉著的大型挖掘機的車頂。
司機叫罵著從駕駛室伸出手去攔她,她不管不顧地抓住司機的胳膊,借著力想站得更高些。
司機最後沒了辦法,隻能一手抓緊駕駛室,一手牢牢地抓住田小棠,以防這個纖瘦的女生再做出什麼更危險的事情來。
田小棠的眼睛被灰塵和風沙吹得生疼。那條她生活了十多年的胡同,一大半已變成斷壁殘垣。
廢墟當中那幾輛顯眼的工程車,靜靜地停著。田小棠揉揉乾澀的眼睛,繼續在廢墟裡尋覓著。
她本想衝進廢墟裡,但現場的警察顯然沒有挖掘機司機那麼好說話。在失敗了幾次後,田小棠不再嘗試,隻能找到一個可以遠眺的高處,讓她能在這夜裡看得清晰些。
田小棠瞪大眼睛搜尋著。然後她看到,她曾經無比熟悉的那座院子的位置上,幾個應該是警察的身影在一地碎石瓦塊上走動著,忙碌著。
田小棠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任何細節。抓住她的司機重重歎了口氣,說:“你這女娃怎麼不聽勸,死人有什麼好看的,不怕做噩夢嗎?”
——死人,果然是死人。田小棠懸著的心咣當砸了下去,摔的七零八落。原來這個胡同裡多年來大家對她守口如瓶的秘密,肖黎的秘密,在這裡。
那一瞬間,田小棠胸腔裡爆發出來的悲愴和痛楚令她無法承受,失聲痛哭。
司機慌張地把她拽得更緊些,生怕他一個不注意,這個奇怪的女孩子會掙脫他跳出去。
田小棠淚水洶湧,眼前模糊不清。她抬起袖子胡亂擦掉眼淚,極力控製著情緒,哽咽著在圍觀的人群裡尋找著。
然後果然,她看到了隱藏在人群中,戴著黑色鴨舌帽的肖黎。
田小棠心疼得無法言喻。肖黎知道他一直尋找的媽媽就在他腳下嗎?知道當他和小棠躺在屋頂講故事看星星的時候,他的媽媽就躺在他們身下那冰冷的地底嗎?他是不知道的吧。
如今他知道了……
田小棠想喊肖黎的名字,她得在他身邊,他需要她在他身邊。田小棠這樣想著,便想掙脫司機的手。可下一秒,她聽到的是挖掘機司機的驚呼。
還沒待田小棠喊出聲,她便眼前一黑,從挖掘機上栽倒下去。
就在跌下去那一秒,和肖黎的一切,和胡同有關的一切,都走馬觀花般閃現在田小棠的腦海裡。
那個巧笑嫣然的童年田小棠,在肖黎布滿淤青的手臂上,畫上五顏六色的糖。
童年的田小棠,生活的確像名字那樣甜。田小棠出生在一座小小的山城,從小便被四周那些綿延的或高或矮的山脈環抱在這片不大卻很喧鬨的小城裡。
小棠的爸爸在機關工作,穩定且清閒,上下班會騎一輛很有些年頭的摩托,小棠印象裡對於爸爸最深刻的記憶便是每天家門口準時響起的突突突的摩托聲,早上突突突地由近到遠,傍晚突突突地由遠及近。
爸爸下班到家時很多時候會有專門帶給小棠的小小驚喜,有時是一袋脆脆餅,有時是一袋麥芽糖,每次爸爸都會在院子裡停好摩托,一邊呼喚著小棠的名字一邊笑眯著眼把小驚喜藏在身後。
這時候的小棠都會歡呼著跑出來撲向爸爸,小小的手臂環住爸爸有些發福的腰,小腦袋使勁往爸爸背後鑽。
爸爸總是一邊笑一邊躲,像遊戲裡護著身後小雞的雞媽媽一樣,笑啊鬨啊,直到小棠這隻小“老鷹”跑累了嘴巴撅起來,爸爸才把那誘人的小禮物塞到小棠懷裡。
小棠的媽媽是她所在小學的語文老師,雖然沒有帶田小棠的班級,但對於那個時候的小孩子來說,媽媽是同校老師那便是天大的背景,足以讓小棠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橫行霸道”。
小學裡的小棠也的確是個很耀眼的孩子,長著圓嘟嘟的臉蛋圓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把水靈靈的眸子點綴得更加靈動;皮膚白白的,頭發卷卷的,小小的嘴巴圓潤可愛,笑起來甜甜的,洋娃娃一般。
因為在音樂方麵小有天分,小棠也是學校各種彙演中的台柱子,獨唱領舞都有模有樣。
小棠的班主任是和媽媽一個辦公室的齊老師,和學校裡的很多老師一樣,對小棠有掩飾不住的偏愛,也難怪,哪個老師會不喜歡一個樣貌可愛學習優秀且多才多藝的孩子呢?更何況還是自己同事家的寶貝疙瘩。
想來那真的算是田小棠的高光時刻了吧!隻是那時那個活潑可愛,自信開朗,有點驕傲有點自負的田小棠,後來再也沒有出現在田小棠的人生裡。
就在四年級的那個寒冷的假期裡,那個每天都被愛著的驕傲的田小棠,遇見了一個最好的肖黎。
田小棠的家在這條寬寬的深深的舊舊的胡同裡,有著一個大大的院子,一間大大的瓦房,和院子裡兩間小小的平房。從記事起胡同裡住的都是小棠或熟悉或親近的人。
最裡邊大門很氣派的大院子是小棠的小姨家,小棠幾乎每天都會敲開小姨家的門,去小姨家蹭飯或者和大一歲的表姐袁柳玩些女兒家的小遊戲,聊些女兒家的小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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