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容的記憶裡,她是來過錢伯的院子的,她明明記得,錢伯的院子雖說沒有多奢華,但絕對不是如今這般簡單,甚至可以稱之為簡陋。
幾乎沒有多餘的能拿得出手的裝飾品,他怎麼說也是沈府的管家,怎麼會……
喝完半碗藥的錢伯似乎舒服了些,緩了一會,才低聲對著兒子說道,“是我無用,連累了你。”
錢懷瑀隻是搖搖頭,再要喂藥時,錢伯卻是怎麼也不喝了。
錢懷瑀眸光一暗,堅持要把剩下的半碗藥喂進自己阿爹嘴裡。
爭執間,藥碗一歪掉了下來,錢懷瑀猛然一驚,伸手去接,不料卻被一隻白皙的手穩穩接住。
錢伯見到沈容,卻是十分驚訝,強行擠出笑容,“原來是三姑娘來啦,恕老奴病中不能見禮,如此簡陋的地方,怕是會讓三姑娘不習慣。”
錢懷瑀抿唇收回手,沒有說話。
沈容順勢坐在床邊,舀起一勺藥送到錢伯口中,後者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錢伯是看著我長大的,自小待我極好,如今您生病了,我照顧幾分,有何使不得。”
“這藥……”錢伯似乎有什麼顧慮,看了看扶著他的錢懷瑀,又看看藥碗。
“有何難言之隱,都先把藥喝了。”
沈容口氣不容拒絕,錢伯才張開嘴,喝完了剩下的半碗藥。
“阿瑀先出去。”錢伯拍了拍錢懷瑀的手,卻沒有看他。
錢懷瑀如狼般的眼眸看了眼沈容,沈容分明瞧見裡麵有著一絲恨意。
待廂房門被關上,錢伯掙紮著要下床,沈容自是不讓,可錢伯撥開她的手,顫巍巍地下了地,二話不說,“噗通”跪倒了地上。
沈容嚇了一跳,連忙讓開,蹲下身要把人扶起來。
“三姑娘能否聽老奴說完,就當老奴倚老賣老求您一回。”
沈容看著錢伯蒼白衰老的樣子,便直接坐在了他旁邊的地上,“好,那我就坐在旁邊聽。”
“三姑娘……”錢伯眼眸有些光閃動,“老奴在沈府幾十年,得老爺看重,委以重任,可惜身體不爭氣,最近發現腦子越發糊塗了……”
以前,沈容對府裡的事並不在意,隻知道錢伯是沈府的管家,掌管賬房。
沈家分為外賬和內賬,外賬是爹爹親自在管,爹爹手底下有十幾個得力的賬房先生,每個月都會從各地趕來,跟爹爹在書房商討事情。
而內賬,就是沈府裡的吃穿用度,人情往來,話事人是大房的孟氏和沈虞,錢伯一向掌管著賬房,而趙亮和後來的顧明掌管庫房。
可聽曼禾說,現在錢伯幾乎不再管賬房的事了,都是孟氏親自在管,而沈虞也慢慢開始完全掌家了。
“老奴倚老賣老,懇求三姑娘原諒阿瑀,阿瑀為了老奴,偷拿了庫房裡的東西去典當,雖然他也得到應有的懲罰,斷了腿,可老奴於心不安,愧對老爺姑娘,老奴這病怕是好不了,隻求等老奴身故後,老爺和姑娘看在老奴伺候的份上,給阿瑀謀個差事,”眼淚從錢伯滿是褶皺的眼睛裡滾出來,“阿瑀性子雖孤僻了些,卻是個聰明重情義的孩子啊,要是姑娘用得上他,就憐惜憐惜他,幫他治一治腿。”
沈容一把握住錢伯的手,一使勁,就把人重新扶躺回床上,仔細幫他掖好被子,許久,沈容開口,聲音有些情緒,“錢伯有困難為何不找爹爹,不找我。”
在沈容自小的記憶裡都有錢伯的影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慢慢地消失在她的生活裡,直到半年後,他和錢懷瑀離開沈家……
錢伯擦了擦眼淚,對自己剛剛求了沈容而有些愧疚。
老爺和三姑娘不經常在府裡久待,三姑娘自二夫人過世後,便跟著老爺走南闖北,府裡的大小事都托付給了大房那邊,終究自己還是和大房打交道的,要不是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他也不會厚著這張老臉……
“老爺和三姑娘都是做大事的人,怎麼能為了府裡這些小事分神……”
在庫房處理了趙亮之後,沈容從曼禾香梅那裡得知,一個月前,趙亮突然打斷了錢懷瑀的一條腿,而錢懷瑀和錢伯竟不知為何都默默承受了這件事。
原來是因為錢懷瑀因為錢伯生病沒錢醫治,偷拿了庫房的東西,被趙亮發現了。
可錢伯作為沈家的管家,即使如今已經慢慢被孟氏架空,可應該還是有些積蓄的吧。
為何竟然連看病都看不起?前世錢伯離開時雖身體弱了些,但身體什麼沒大礙了。
如此想來,前世應該得了誰人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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