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勉背著瘦了一圈,輕了幾斤的甄柔艱難的在空空兒開出的山路上走著。腦子裡也在胡思亂想,特彆是想到親手殺人帶來的後遺症,心裡再沒有當初持槍站在山上的豪氣乾雲、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了;也沒有用火銃對準小樹,擺出一個威猛姿勢的勝利者姿態了;也沒有一槍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氣了。楊勉就是這樣,沒有經曆江湖的毒打,又仗著有火銃傍身,想當初,那也是山頂一霸,鬼神辟易的存在。
如今他是找準了身懷火銃這種玩意兒的自我定位。火銃現在對於他來說,無非就是一個防身的工具,給他這種慫人壯膽的底氣而已。彆的慫人是用酒壯膽,顯得格局太小,他用火銃壯膽,檔次很高。
山路難行,特彆是新開的山路。日上三竿時,空空兒和孫媚兒在楊勉強烈的要求下,終是不情不願的同意了小憩一會兒。空空兒作為開路先鋒,一身長衫如今卻像是某棵祈福樹上掛的綢布條,區彆在於祈福樹上的綢布條是紅色的,而他身上掛的是灰色的,好不淒慘。孫媚兒相對要好一些,衣衫雖有破損,倒不至於像空空兒那般淒慘。如果再破損一些,想必那蜜蜂蝴蝶就會圍著她轉了。
楊勉和謝文姬、甄氏兄妹倆是這一行人中穿戴最完整的。甄訥今年十一歲了,他也是經曆過社會摩擦的,如今在這逃亡路上,艱毅到令人鼻子發酸,腳掌上的血泡破了,又打出來了,愣是一聲不吭,咬牙一瘸一拐的走著。這般堅毅的心性,楊勉是做不到的,這不,才走了一個多時辰,甄訥都沒有叫累,他卻要死要活的要休息了。
空空兒穿著那象征著掛勳章的綏帶的灰色長衫,在一個稍顯完好的包袱裡摸索一陣,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裡麵赫然放著一隻完整的烤野雞,很是肉痛的擺在地上,說道:“擔心今天野物不好找,昨晚留下一隻,分而食之吧。”說到這裡,又看著楊勉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裡來氣,忍不住說道:“看你那個樣子,真不知謝姑娘怎麼就看上你了?”
楊勉此時正是疲累,懶得跟那個小氣巴拉的空空兒計較,撕下一條雞腿遞給一旁的謝文姬道:“娘子吃雞腿,咱們是大氣之人,彆聽那小氣人在那聒噪,徒增雜音刺耳。”
“嗬嗬,你啊……”謝文姬白了他一眼,想說他些什麼,終是沒有說出來。又把手中的野雞腿遞給空空兒,道:“空大哥,這一路全靠你劈荊棘開路,真是辛苦了。孫姐姐要護我們路上周全,還時有背甄柔,也是勞累,這兩隻雞腿當該你們吃的。”
…………
“哈哈,孔融讓梨嗎?你們推來推去都不吃,也不問問我吃不吃?”
最終在楊勉插科打諢的勸說下,兩條雞腿歸了空空兒和孫媚兒,甄訥一再以孔融讓梨的精神把一個雞翅根給了謝文姬,另一個則歸了甄柔這嬌慣的女孩兒。剩下的則是楊勉和甄訥負責了。
在缺衣少食的逃亡路上,這烤野雞由平常不怎麼起眼的山珍,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的體現出了山珍的價值。楊勉在吃雞肋排時,連骨頭都沒有放過,等他偷眼看去,那空空兒競是把雞腿骨都啃了。哎,最初以為隻有他自己饞,如今看來,在饑餓的時候,人與動物是一樣的。狗就專啃骨頭。
空空兒和孫媚兒兩張烏鴉嘴相加,想不靈就沒有烏鴉嘴這一說了。空空兒嘴裡嚼著最後一截雞腿骨,正沉浸在這雞骨頭帶來的美味時,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人一下子就靜止不動,嘴裡也不嚼骨頭了,伸手朝著楊勉等人做了個安靜的動作。少傾,側頭貼耳於地上,半響後才一臉苦笑的抬起頭來,說道:“昨日預料成真了,來者四人,距此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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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三日前的午後,兩個江湖打扮的年輕男女,年齡約二十來歲,中午時分來到了當初楊勉他們進入偏僻小村前的那個小鎮上,在一飯館裡打尖時,碰上隔桌上的四名同樣在打尖的漢子,這種事在江湖人的眼中,本是家常便飯。可今日這四個漢子的聊天內容引起了這對年輕男女的注意。
“……胡家真的拿出這般高的懸賞來?這可是破記錄了!”一瘦高漢子坐在下方壓低聲音問道。此人長著醒目的鷹鉤鼻,一看就非善類。
瘦高漢子對麵,上首坐著一位矮壯漢子,此人方臉,就如從一個方形的模子裡倒出來的那麼標準。他聽瘦高漢子的意思,對胡家的懸賞有些存疑,當即輕聲說道:“千真萬確,江湖懸賞令以出,這難道有假?也就是你,天天窩在船上,哪裡知道這等消息。今日招各位來此相聚,當然是要想法把這筆賞銀給弄到手,到手了以後。周兄,你也該上岸了,畢竟一家老少在水上漂著也不是個辦法。”
“哈哈,段兄所言甚是,小弟也得這樣的消息,隻是還未得到確認,如今又從段兄口中說出,我當再無疑問。這些年來除了走鏢押貨能掙些糊口銀子,哪裡還有這般大的生意。當年在山西一帶鬨得沸沸揚揚的夫妻檔俠侶,遭到豪門懸賞,也才不過區區五千兩。你們可知,為了那五千兩銀子折了多少江湖漢子,又有多少綠林中人因此反目成仇?這次可是,生十萬兩,死二萬兩!這還是官麵上的說法。暗地裡,胡家放出的風聲是,生擒楊勉等人送與胡家,另再賞三萬兩!”旁邊一圓臉漢子接話時,他那臉上都寫滿了貪婪兩字。這漢子臉如圓球,鼻子深陷在臉的中間,這樣的特征,想必見過的人,想要忘記他都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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