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確實有想改變海東青的想法,但能不能改變,其實他心裡也沒有底,隻能說是儘力而為。
“你不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身體和心靈都要輕鬆很多嗎”?
“不覺得”!海東青回答得很乾脆。
陸山民突然覺得又回到了死胡同,海東青這種人太容易把天聊死,一句‘不覺得’把自己接下來準備說的話完全堵死。
“你不覺得與心思簡單的人相處是件很放鬆的事情嗎”?
“不覺得”!
“你、”,陸山民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過後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不可理喻”。
“你說誰不可理喻”?
“咳咳,我說我不可理喻”。
“你覺得他們心思簡單,那是因為他們所處的環境簡單,並不是他們人單純簡單”。
海東青嘴角翹起一絲揶揄的冷笑,“你以為你的小張護士就是個心思單純的人嗎”?
陸山民不悅的說道“什麼叫我的小張護士”?!
海東青冷哼一聲“她並不是單純想請我們來祝壽,還有她爹,心裡麵不知道在打什麼小九九”。
陸山民是真的有些生氣了,“海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那麼惡毒”。
“不是我把人想得惡毒,是人性本就惡毒”。
陸山民一陣氣結,“人之初,性本善”。
海東青冷笑一聲,“人之初,性本惡”。
“你、、、、”
“你也就是運氣好,一路上遇到一些願意真誠待你的人,否則,就你這點認知,墳頭草都一丈高了,還大言不慚的要改變我,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陸山民下意識握了握拳頭,有種想打人的感覺。
“這我不同意,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為什麼有很多人願意真誠待我,那還不是因為我值得彆人以誠相待。就比如你,全世界的人都不入你的法眼,為什麼你偏偏看得起我”。
“你很得意”?
陸山民愣了一下,“我們討論的不是得意不得意的問題”。
“我什麼時候說過看得起你”?
“我們討論的也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
“我覺得這是討論的問題”。
“海東青,你講不講理”?
“我從與人講理,但並不等於我不會講理”。
海東青攏了攏頭發,“比講理,你還差得太遠”。
陸山民豎起大拇指,“你厲害,我不跟你講了”。
海東青微微昂起頭俯視陸山民,“救世主,你不是要改變我、拯救我嗎”?
陸山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他發現海東青懟起人來比她冷冰冰的時候更可怕。
“哎,我哪裡當得起救世主,也從沒想過去拯救你,我隻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麼苦,多高興點、開心點而已”。
海東青沒有再出口打擊陸山民,轉頭看向舞台。
跳舞的大媽已經下了場,此刻舞台中央已經擺上了一張太師椅,兩個中年男人正扶著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上台。
老奶奶坐在舞台中央,台下的幾百人,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子子孫孫。
身著紅色長袍的主持人開始聲情並茂的回顧老人的一百年人生曆程。
一個世紀的人生,曆經時代的滄桑。她這一百年,見證了清朝滅亡、北洋軍閥混戰、民國動蕩、抗倭戰爭、新中國的建立、新時代的開啟。
十三歲嫁入張家,四十歲守寡,在那個餓死人的年代,獨自一人養大八個兒女。
雖然主持人竭儘全力的想表達她的不容易,但其中的艱辛,哪裡是三言兩語能夠描述。
老人神色平靜、古井不波,仿佛主持人講述的那些苦難日子與她毫不相乾一般,或許對於她來說,曾經的苦難根本就不算什麼,也或許她早已忘卻了曾經的苦難。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老人,“我不是好為人師,隻是說出我自己的感受,老人的一生曆經多個時代的風雲變幻,她沒有因為自己的苦難而有絲毫感傷,也沒有因為看遍多個時代的起落沉浮而有絲毫的驕傲,她始終就是她。一個普普通通卻令人心生敬意的老人,平凡而又偉大”。
海東青沒有回話,她的目光始終落在老人的身上。
這個時候,八個兒女加上兒媳女婿已經上台,個個頭發花白、步履蹣跚。
在主持人的安排下,十六個人挨個上前,拉著老人的手喊了一句“媽媽,我愛你”。
個個聲音哽咽,淚眼朦朧。
一直神色平靜的老奶奶終於有所動容,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熬過一百個春秋的老人,或許早已忘記上一次流眼淚是什麼時候,一聲‘媽媽,我愛你’,牽動了她內心最深沉的愛。四十歲守寡,獨自養大八個兒女,不說艱險,不為其它,唯有最原始的母愛方能散發出如此堅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