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中醫館,洪思賢小心翼翼的端著藥,吹了吹,遞到老人麵前。
“師傅,您最近起色不太好,把藥喝了吧”。
老人看了眼這個不太滿意又還算滿意的關門弟子,沒有拒絕他的孝心,接過碗喝了一口,眉頭微皺。
洪思賢緊張的看著老人,生怕是藥配得不對。
老人把藥遞過去,淡淡道:“太苦了”。
“嗯”?洪思賢疑惑的看著老人,差點就說出‘良藥苦口利於病’之類的話。
老人解釋道:“我雖然是個郎中,但這輩子就沒怎麼喝過藥”。
洪思賢哦了一聲,說道:“師傅,再喝一口吧”。
老人搖了搖頭,“不喝了”。
兩人正說這話,屋裡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洪思賢看向門口,原來是一個巨大的身影擋住了太陽光。
“原來是黃先生”。洪思賢站起身,問道:“您的傷還沒好”?
黃九斤朝他點了點頭,走了進去,直接坐在了老人的對麵。
洪思賢放下碗,翻過黃九斤的手,兩根手指很自然的搭在他的手腕上。
“咦?你上次的傷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嗎,怎麼又變嚴重了。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黃九斤沒有回答他,一雙虎目平靜的看著老人。
洪思賢無奈的搖了搖頭,“上次就跟你說了,不要打架了,你這樣三天兩頭打架,很傷身體的”。
黃九斤伸出另外一隻手,隨意的搭在老人的手腕上,淡淡道:“傷得不輕”?
洪思賢看著黃九斤搭在
老人手腕上的手指,問道:“你也懂把脈”?
老人淡淡道:“人老了,不比年輕人,傷不起啊”。
洪思賢詫異的看著老人,另一隻手放在老人另一隻手的手腕上,驚訝得張大嘴巴,“怪不得,師傅,您也跟人打架了”?
老人縮回雙手放入衣袖中,“我一向不太瞧得上外家,但我不得不承認,你打破了我對外家的固有偏見”。
“師傅,什麼是外家”?“您是指外科嗎”?“各有各的優缺點嗎,外科手術確實能解決一些中醫解決不了的難題”。
黃九斤淡淡道:“人嘛,與動物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不安天命,處處都遵循天道自然,跟混吃等死的豬有什麼區彆,我還是更喜歡外家的精神”。
洪思賢看向黃九斤,說道:“黃先生的觀點太偏激了,人的心肝脾肺胃,遵循的就是金木水火土的自然之氣,人也好,動物也好,生長在天地間,皆是在適應環境,一旦與環境不相適就會生病,中醫之所以能治本,就是從根本上協調人與天地環境的適應性,固本生根,這是西醫無法做到的”。
老人緩緩道:“太著急了,你應該再養一段時間的傷回來”。
黃九斤說道:“老虎不受點傷,獵狗又怎麼敢圍上來,不給獵狗點機會,老虎又怎麼有機會把獵狗一網打儘”。
老人笑了笑,“老虎以受傷為誘餌,也很有可能真成了獵狗的獵物”。
黃九斤淡淡道
:“沒關係,即便最後死於獵狗之口,但也足夠咬死咬殘大部分獵狗。要知道,老虎可不隻有一隻,還有獵豹和雄鷹”。
老人無奈的歎了口氣,“外家就是這個怪脾氣,從來不把自己的生死當回事”。
黃九斤搖了搖頭,“不是不當回事,是很當回事,外家到了越高的境界越,越渴望生死帶來的刺激。與內家追求王八壽命不一樣,外家不講長短,更講意義,越有可能死,反而會越興奮”。
洪思賢茫然的看看老人,又不解的看向黃九斤,才反應過來兩人一開始就把他當成了空氣。很有自知之明的起身,說了句,‘我去庫房一趟’。
等洪思賢離開後,黃九斤淡淡道:“你這徒弟反應有些慢,但很好”。
老人淡淡道:“出門左轉出去幾十米就是車來車往的大馬路,右轉百來米就是人口密集的住宅區,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就是警察局。如果你是來殺我的,這裡可不太合適。而且,絲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我受了傷,你也殺不了我”。
見黃九斤不說話,老人又說道:“就算我告訴你夏冰在哪裡也沒有任何意義,隻要是在天京城裡,就沒有適合你們生死一戰打一場的地方。同樣,吳崢也一樣,你再強也做不到無聲無息的一招斃命,天京城裡容不下你們肆無忌憚的出手”。
“那王元開呢”?黃九斤突然問道。
老人似乎很是意外,盯著黃九斤
看了好幾秒,才嗬嗬笑道:“還真是令人意外啊,當今天下外家第一金剛,竟然會對一個非武道中人下手。黃九斤,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有底線的人,沒想到啊”。
黃九斤淡淡道:“底線?我的底線就是太高了,才差點鑄成無法彌補的大錯”。
老人笑了笑,從長袍裡拿出厚厚的一疊寫滿毛筆字的宣紙。
黃九斤伸手拿過來翻了兩頁,抬頭看著老人。
老人淡淡道:“老裁縫逼王元開寫的,聽說私人逼供不一定能作為呈堂證供,但裡麵的信息卻很有用”。
黃九斤再翻了兩頁,眉頭微皺。“說到狠,與你相比,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裡。我隻是想要王元開的命,你卻是想將王家連根拔起,不僅是王家,還有楚家合駱家”。
老人淡淡道:“這幾家屠龍英雄的後人已經成為了惡龍,難道不應該被連根拔起嗎”?
“你想把我當槍使”?
老人笑了笑,“重要嗎?你要殺王元開,難道能悄無聲息的避過王家?你要想不被我當槍使,唯一的辦法就是放過王元開,你會因此放過他嗎”?
老人接著說道:“不過你確實需要想清楚,殺誰都無所謂,哪怕是殺了我,都不是件太大的事情。但是殺王元開還真是件天大的事,不是他本人有多重要多了不起,而是他是一個階層的縮影。他這樣的人,如果死於一場意外或者生病自然而死,不會掀起一絲一毫
的漣漪,就跟死了個平頭老百姓差不了多少”。
“但是”!老人語重心長的說道:“如果是被外人殺死,那意義完全不一樣,就是件天大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