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表達方式不等於柔軟的態度,恰恰相反,那個總是麵帶微笑的女人總是有著與她脆弱身體迥乎不同的強硬姿態。
而倘若沈眠堅持追問,海澤爾便無法拒絕回答她。
片刻斟酌後,她開口道:“簡單說來,是伊蒂絲·愛德華茲——我們的女王陛下,頒布了最新一條戰令,騎士團整裝備戰的同時,增加了稅收額度。”
“是她增稅過高了嗎?”沈眠問。
“或許最後落實的額度不完全是她的授意,但從結果看來,是的,很多人無法像從前那般養活自己了。”
“他們本來就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如果活不下去,就會為了一口食物走上街頭。”
“天呐……真是令人擔憂的情況。”沈眠喃喃著,視線投向窗外,眼眸中蘊起了憐憫和憂愁,“都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或許我不應該將窗外那些爭執的人趕走,而應該請他們上樓來吃一塊麵包?”
海澤爾眉心一跳,握住她的手掌的力度瞬間加重了。
沈眠被攥握得下意識倒抽一口氣,柔聲道:“你太用力了。”
“啊……非常抱歉。”海澤爾後知後覺,立刻歉意地放鬆了手勁兒,但卻沒有鬆開手,反而與對方雙手交握,望著沈眠的眼睛,誠懇真摯地請求:
“請不要說那樣的話,也不要冒著被傷害的風險那樣做。我會在我們的房屋周圍布下魔法陣,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千萬不要離開這所房子,不要離開我能夠為你遮擋風雨的地方——答應我,優先把你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好嗎?”
沈眠定定回視,如審視,似思考,半晌才開口,語氣溫和依舊:“親愛的,有時我覺得你對我的關注過重了,才會總想把我留在身邊。”
“是,我確實這樣想。我接受不了分毫失去你的可能,一直想把你帶在身邊。”海澤爾毫不遲疑地承認,隨即又問,“這讓你不舒服了嗎?”
“沒有。但這並不現實。”
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步步緊逼,沈眠的態度依舊從容如初,即使直麵如此直白坦蕩的依戀和占有欲,也沒有任何額外的表示。
就像她回答海澤爾的那樣,她並不為此感到困擾,隻是同時也並沒有因此而歡欣——
好似無論海澤爾對她是什麼看法,都不會對她本身產生太多影響。
“我們還是說回剛剛的話題吧,為什麼那位要這樣做?她是君主,不該希望自己的臣民無法繼續生活才對。”
甚至她看起來對素未謀麵的伊蒂絲的興趣,都比對海澤爾的興趣大得多。
海澤爾抿了抿唇,突然有了些微妙的挫敗感。
大抵是在突然之間,她意識到她比不過伊蒂絲·愛德華茲的也許並不隻有權勢地位和魔法能力。在早年的傳奇經曆後,再未有人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踏出王宮半步,她終日幽居在王宮裡,自然而然便擁有了一層神秘的濾鏡。
與文字為伍的人最是敏感,也最容易被不可複刻的傳奇和神秘感吸引。所以伊蒂絲隻是發布一道戰令,便牽引走了她的作家小姐的全部注意。
即便伊蒂絲對此一無所知,也大概率全然不在乎。她無視王宮外與她想做的事並不直接相關的一切,就像沈眠輕描淡寫化解海澤爾對她真摯的剖白。
海澤爾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實話說我認為這不是伊蒂絲的本意,但她的天賦令她更容易成為一位強大的魔法師,而非一位勤政為民的國王。作為近幾代唯一的女王,也許她頻繁發動戰爭是想證明自己,隻是太操之過急了。”
“那些貴族慣來擅長陽奉陰違,沒有穩定內部,急於取得政績,隻會讓她的根基更加動搖,亂起來是必然的結果。”
“可惜了。明明她年富力強,又有天賦加持,本來可以更好的領導這個國家,而不是如此急功近利。”
沈眠靜靜聽她分析,聽到最後,忽然笑了一下:“也許她並沒有那麼多時間。”
“什麼?”海澤爾不解。
“年富力強對個體來說本就是個偽命題,許多尚且很年輕的人在死亡的前一天也並不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其實有些時候,對於群體而言也是相近的道理,一個如日中升的國家可能在頃刻間毫無征兆地覆滅。”
“時間很狡詐,它遠不像我們以為的那般寬容。”
“可是死神很少意外向掌握超凡力量者揮刀。”海澤爾若有所思地靜默了許久,最終道,“就我所知,我們的國家目前雖然很亂,但並沒有不堪到可能會突然崩潰瓦解的地步。而伊蒂絲健康、強大、在我們的現有認知中無人能敵,我想不到任何可能的意外能導致她死亡。”
如果有的話——
海澤爾想。
如果真的存在這種意外,她會嘗試人為促成它,或想方設法使得自己能在其中收獲最多的戰利品。那將不再是意外,而是屬於她的機遇。
她的道德底線向來靈活,待人待己都是同樣的寬鬆,隻要能達成目的,她並不介意使用什麼方式殺死伊蒂絲。
沈眠似乎被她的說法逗笑了:“親愛的,無法被預測、不能被想象的才是意外。”
她說著搖搖頭,收回視線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上,仿佛看穿了海澤爾那些野心勃勃的想法,不願深談,便準備結束話題。
哪怕她並不知曉目前最大一支潛伏中起義軍的領袖海澤爾·弗裡曼——在她眼中的海澤爾理應隻是一位愛好研究魔法,略通此術的圖書管理員。
海澤爾卻沒有就這麼草草結束談話時間的意思,於是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目光落在了端端正正擺放在書桌最上、自己進門前沈眠最新完成的那張羊皮紙上:
“這是你的新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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