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孟雲姝原定和賀知煜成婚時,已時年十七。照理說已不算早,是常氏一直生等著攀上賀家親的機會,給女兒拖了一兩年。
如今三年過去,孟雲姝已年過二十,早過了尋常女子成親的年紀,可她仍是遲遲未嫁,原因就是仍念著賀知煜。
誰都未想到她心裡藏著對賀知煜如此深的情誼。
常氏不過以為她是閨閣女子乖順聽話,才一直等著母親的安排,直到婚禮那天常氏看她拚死抵抗要上花矯,也隻以為她是女兒家注重名聲,不願背棄丈夫而已。
孟雲芍也以為她和賀知煜雖認識但不過隻是點頭交,互相知道姓甚名誰罷了。後來和賀知煜相處中也證實了對世子來說確是如此,他甚至已不記得和孟雲姝是何時的同窗,隻說認識。
故而常氏迫她替代,她也以為是兩個人一起的意思。
若早知道她懷揣著多年釀成陳酒的暗戀,孟雲芍隻會幫她一起想辦法,說什麼也不能允了常氏的要求。
可到現在,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切都晚了。
莫說孟雲芍,就是常氏也後悔了。
賀知煜沒出事反倒步步高升是一回事,孟雲姝瘋魔癲狂就是另外一回事。
甚至後者才是常氏更無奈的。
當年婚禮後第二日,孟雲姝才醒來。
當時早已禮成,賀知煜拿下反賊的消息也不脛而走,滿城皆知。
孟雲姝呆愣坐在閨房裡,懷裡抱著本冊子,不事梳妝,整個人似已靈魂抽離,沒有話語,也沒有眼淚。
從前常氏就經常看到孟雲姝翻看那冊子,滿臉羞澀甜蜜的笑容。
還道是閨閣女兒記錄少女心事的本子,不過是些轉瞬情愫,無傷大雅的東西,她不願趕著上去揭開惹女兒難堪,一直也未曾看過。
直到此時,常氏才知那冊子,竟是女兒和賀知煜當年短暫同窗三月,在言家開的官家子弟學堂裡收集的賀知煜的墨寶。
不過都是些夫子留課業讓寫的尋常文章,有些甚至隻是書籍批注,或者乾脆隻是賀知煜落在紙上的簽名。也不知自家女兒是費了多少功夫才求得。
此時常氏便已隱隱感到,隻怕自己這次錯的離譜。
孟雲姝麵如死灰,不寢不食,常氏自己以及幾個嬤嬤都日夜陪護,瞧著她這樣子,真怕一不小心錯了主意,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舉動。
孟雲芍回門那日,孟雲姝卻忽然來了精神,明明已兩日水米未進,她卻忽然回光返照般衝到門口,突然哭了,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揪住孟雲芍的頭發,狠狠扇了她幾個巴掌。
然後孟雲姝四下張望,見賀知煜沒同她一起回來,又狀似癲狂地狂笑起來,辱罵孟雲芍這樣生搶旁人姻緣的賤人,活該不得丈夫的心。
孟雲芍看她衣冠不整,行為癡狂,與其說被羞辱後氣惱,更多的反而是震驚。
孟雲姝以前給她的印象是個嬌滴滴的嫡女,雖有些做作清高,但也乖巧文靜,沒想到還能有如此作派。
給她的感覺,便是好好的一個人,忽然就瘋了。
這幾年裡,孟雲姝也總是逮住機會騷擾她,有時辱罵她是□□,有時又懇求她收其作妾。
孟雲芍不勝其煩,也委婉地透露過是婆母和賀知煜不想再納孟家女,可她還是不依不饒,似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她很納悶為什麼孟雲姝就偏要纏著自己,就是去賀知煜的公廨門口等著,想辦法給他送衣服送飯,也要強上許多。
畢竟他若點頭,她也沒有不從的道理。
還有上次青若的事情,孟雲芍總覺得和孟雲姝脫不了關係。
若是和賀知煜訂婚以前的孟雲姝,她覺得萬做不出那些陰狠事情,可如今的孟雲姝,她說不好。
常氏也連帶著煩了孟雲芍,明明是她讓雲芍替嫁,到頭來又怪她當時沒有抵死拒絕,每每也是給她臉色。
這世上的人若都能講講道理,該有多好。
比起在賀家燉刀割肉的受氣感,孟家是直白的刀劈斧砍,孟雲芍這樣的體麵人有些抵擋不來。
她是真不想回去自討苦吃。
可偏生奇怪,婆母總愛攛掇她回去,按道理賀家厭惡孟家,本是不該。
但婆母總是說些“孩子還是要留在父母身邊”“父母有錯孩子也不要太過怨懟”“得有娘親做靠山不能鬨太僵”之類的話,且語帶傷感,讓孟雲芍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