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軍一句問罷,坐潮山頂登時陷入死寂。
梅蘭竹菊四大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許龍衣麵無表情,但雙眼卻是緊緊盯著沈涼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至於沈萬軍。
他雖已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人了,但捧著將軍冠的這雙大手,卻是穩若峰嶽,頗有一副雷打不動的王者風範。
畢竟在沈萬軍心裡,他此時捧著的,可不單是一頂老舊戰盔。
而是沈家的飯碗,晉州的前程。
更是一把滔天權杖!
所以這頂冠不能歪,不能倒,亦不能掉!
一時間氣氛凝滯。
沈涼滿臉嚴肅,似是在衡量接下這頂獨特成年頭冠的後果。
約莫十幾息的工夫,沈涼終於開口。
“說實話。”
沈萬軍見他一改往日裡的吊兒郎當之色,過去獨對萬敵也不曾慌張半分的心臟,竟是不由得往嗓子眼裡提了一提。
他自然是希望沈涼痛快接下這頂將軍冠的。
否則即便他還有四位可擔大任的義子義女忠護左右,也終究免不了心裡會有些彆扭。
義子義女,親歸親,卻非血脈嫡係。
沈涼此生天下,還遠沒到水藍星那般思想開放,甭說是沈萬軍手裡拿捏的這份天大家業,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富人家,也還是堅持追求妻妾產子,而後子承父業。
跪在沈萬軍腳下的沈涼仰著頭,言語稍頓,又苦笑道:
“我是什麼性子,你應該很清楚。”
“手握八十萬沈家軍,縱橫睥睨天下至尊的大炎王朝,看誰不順眼直接派出個三萬鐵騎,便幾乎可踏平天下九成以上的任何勢力。”
“這等風頭無兩,裝杯至極的勾當,光是想想都能爽的我嗷嗷叫。”
“但你兒子我生來就喜歡瀟灑自由,更不願意被中州帝都裡的那些老王八蛋整天在背後捅刀子,哪怕不至於他們有膽付諸行動,也著實受不了一天打八萬個噴嚏遭罵。”
“而且你說你看得出來,我大哥從小就對這頂帽子不感興趣,那難道你就看不出來,我對這頂帽子一樣不感興趣麼?”
聽著聽著,沈萬軍的心就涼了半截了。
許是我沈萬軍此生太過順風順水,把氣運都消磨光了,故而才沒辦法將這份家業傳承下去吧。
暗歎過後,沈萬軍又迅速整理心情,他不想在最愛的女子麵前,流露出半點對自家兒子的失望。
更不想因為沒能掩飾好內心的失望失落,導致給小兒子平添壓力,迫使其接下這頂帽子。
如此一來,便不算信守與愛妻之間的許諾。
他曾與她再三保證,這輩子拚上不知道多少條命才攢下來的這份家業,一定是要用來給至親、給軍中兄弟、給府上下人、給晉州千萬百姓一個儘可能公平、儘可能安穩、儘可能擁有更多選擇的安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