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上有頂。
但從烏雲中穿透下來的這一束陽光,卻亦是穿透亭頂,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的方式,照在了沈涼天靈上。
霎時間!
沈涼四仰八叉的雙臂雙腿,宛如被抽空了的氣球般乾癟下垂。
他的意識陡然一片空白,眼睛沉沉地閉了下去,外界正在發生什麼,後續又即將發生什麼,儘數一無所知了。
沈涼不知道……
見火候已至的老道士,飄然起身,走到浮在半空的他麵前,含笑轉首,衝老和尚謙讓道:
“你先?”
老和尚“阿彌陀佛”。
“脫胎換骨,易筋伐髓,自是當‘脫胎’為先。”
老道士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目光轉向坐潮山下,那恢弘樓閣林立的王府建築群。
“說來好笑,貧道位處天師府當家人,也算個超一流宗派的掌教巨擘,更是再過十年八載,有望邁出最後半步,穩登陸地神仙之境。”
“卻偏偏。”
“修了一生逍遙自在,仍不免要被宗派子孫的前途所束縛。”
老和尚沒有“阿彌陀佛”。
“貧僧又何嘗不是?佛法曰四大皆空,若這一生果真修得了四大皆空,又何必與他晉王做此交易。”
“哈哈哈——”
老道士得意大笑。
“說起來在這一點上還是貧道占了便宜,你所得無非一人,而我所得,卻是天師府兩百年昌盛不倒的保障。”
老和尚笑而無聲。
“以空塵之資,必將較老僧離我佛更近一步,隻要他能守在金蟬寺,兩百年壽元不難突破。”
老道士聞言一愣,隨即上山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像個人的惱火表情道:
“你個老禿驢!算計的竟是比我還深!”
老和尚同樣流露出像個人的自得表情。
“阿彌陀佛,為棋者,自當走一步,觀百步。”
老道士不服氣,哼哼唧唧道:
“老禿驢你彆高興的太早,待你我走後,塵歸塵,土歸土,誰也說不準後來事,萬一哪天你的好徒弟帶著一整個金蟬寺投誠晉王府,我且看有幾個小禿驢能忍得住美酒美人的誘惑,哼!”
老和尚麵皮抽了抽,往後算百步,這一步也還是沒能算到。
見狀,老道士嘚瑟的愈發起勁。
“嘿呦,反正貧道聽聞,晉王府沈家大小六口,算上已故晉王妃,個個都極儘寵溺你我眼前的這位小殿下,表麵上,老大沈魚去你金蟬寺出了家不問世事,可他日這小殿下登上王位,一旦遇到危險,需要外力施援,你覺得沈魚能在寺廟裡敲的穩木魚?”
老和尚越聽臉色越沉。
緊接著老道士言語之間充滿了蠱惑之意,慫恿道:
“如此想來,你我誰也不算太賺,要不咱再找沈萬軍重新談談,或者乾脆撂挑子不乾了?”
聽到這,老和尚一個機靈猛地回過神來。
“阿彌陀佛,道友好狠毒,貧僧險些著了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