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當然清楚,虞伊人的離開,不會是沈萬軍無的放矢。
但沈涼同樣清楚,他這個便宜老爹如果突然做了一個多多少少有違常理的決定,那背後指定藏有一肚子的彎彎繞繞。
好比春雨和冬雪。
其實就是安插在晉城的兩顆棋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為了保護他在晉城內不會被突然冒出來的刺客乾掉。
可在這件事上,二女“初次”,外加考驗自己腦力,都被沈萬軍順手安排在了這局小棋裡,總之有時候就搞得沈涼特不理解。
一個人。
一個武道上不算有太大天賦,智謀上又遠比不得杜經綸和戚行知的武夫,怎地就能有那麼大的精力,去支撐他在眼前成千上萬盤對弈中落子落的遊刃有餘。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沈涼都自詡聰明過人。
可他不得不承認,沈萬軍的謀棋之道,起碼憑他現在的能力,還並不足以一念即明。
所以最簡潔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過去指著他腦門子問。
虞伊人隻是一個十八歲都還不到的純白少女。
甚至為了不讓這朵荷花長歪,其師黃陀,還特意讓她不瞎裝瞎,免得在心智不夠成熟之前,被這江山江湖裡的臟汙之人之事壞了根本。
老道士,老和尚,黃陀,老錢。
這些或名望鼎盛或實力超絕的老一輩江湖人,於他沈涼皆有大恩。
而且既然是交易,那就該信守承諾不是麼?
萬一把虞伊人送出去,使她在具備自保能力前,離開了這個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受傷乃至身死,這筆債,這背後要承擔的罵名,這定會被戳爛的脊梁骨,都由誰去承擔?
沈萬軍自己?
就算沈萬軍拍著胸脯說由他來承擔,沈涼都過不去自己良心那道坎!
如此也就難怪沈涼一聽這話,便立刻表現出慍惱之態了。
用黑色布條蒙著雙眼的虞伊人,還是那般仰頭“看著”沈涼,平靜的回答他的疑問。
“殿……沈涼,就像我收到師父來信,聽說他又開始問路行醫於是心生喜意那般,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一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金絲雀。”
“當然,我並不排斥長期在某個地方生活停留,也並不十分追求在外遊曆,但我想要的生活,一定是有事可做的生活,而且我做的這件事或者說這些事,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否則我會有一種……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就是我會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著,如果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在人生的每個階段是為了什麼而活,那麼那樣的活著,又跟死了有什麼分彆?”
聽了虞伊人的解釋,沈涼怔立無言。
他不難理解虞伊人的意思,卻無法想象,到底得是一個多麼聰慧過人的姑娘,才能在十幾歲的年齡,說出如此充滿人生哲學的話。
貌似……
天下絕大多數的少年少女,在虞伊人這般年齡,還都隻會不明所以的讀書,或三五成群日日玩著一些天真幼稚的小遊戲吧?
沉默片刻,沈涼呼出一口氣,不似方才那般情緒波動道:
“那他要送你去哪?做什麼?”
虞伊人搖搖頭。
沈涼見狀,又急了。
“連去哪做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就確定一定會是對你人生有意義、有價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