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國公爺,給國公爺請安了。”
下人的問安聲,打斷裴今宴思緒,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知春院門口。
丫鬟見國公爺失魂落魄,擔憂問道,“國公爺,您是身體不舒服嗎,用不用奴婢去請大夫?”
裴今宴穩定情緒,沉聲道,“不用。”
說著,便進入院門,順著青石板路,一路到了房屋。
房內燈火通明,滿是笑聲。
當裴今宴看到在丫鬟的陪伴下,母親和嬸母兩人一邊聊著笑著、一邊製著衣物,一種強烈情緒從眼入腦,在腦中炸開,眼眶發熱。
因為這一幕,太溫馨了!
他多久沒身處這種溫馨之處了?五年?十年?
還記得,祖母還在時,和叔叔們也未分家,國公府裡住滿了人,每天回家都能看見母親和嬸母在一起。
父親和叔叔們,陪著祖母用完了晚膳後,要麼在書房談論一些不讓他聽的朝堂之事,要麼去練武場比武切磋。
他興致勃勃跑去觀看,經常被揪到場地裡麵挨揍。
叔叔們下手既輕又重,輕是因為,不會真正傷了他;重是因為,他們知道打什麼地方不會受傷還會很疼。
父親告訴他:忍痛,是可以培養的,每天疼一點,時間久就不怕疼。
將士們也都是爹生媽養、血肉之軀,大家疼、他們也疼,就靠平日的練習。
雖然他覺得很殘忍,但卻相信,待身上疼痛緩解後,便去找叔叔們打一頓。
但古怪的是,
那段時期,明明每天都在疼痛中度過,記憶裡卻很舒服、很甜,哪怕他搞不懂,記憶為什麼會甜。
自從祖母去世後,父親便和叔叔們談論,如何振作國公府,而兵法有雲: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
遂定製了化整為零的方案,兄弟幾人分開,去不同地方發展,再尋求機會。
從那開始,國公府開始冷清,緊接著父親去世。
無論是記憶裡的甜、還是生活裡的甜,皆戛然而止,剩下的隻有枯燥的努力、建功立業的渴望,和無儘冷清。
霍薇抬頭看向門口,抬聲道,“傻站著乾什麼,怎麼不進來?”
裴今宴再次中斷思緒,溫和著麵龐進去,“給母親、嬸母請安,你們在做什麼?”
嚴氏抬眼,笑容溫柔地看向兒子,平日裡消瘦蒼白的麵龐,這幾日有了一些血色和紅暈,慈愛又賢淑,“之前給你做了一半的夏袍,後來因病擱置了,現在身體好轉,便想著做完。”
霍薇翻著白眼道,“你娘真強!身體才剛好沒幾天,就非要做什麼夏袍?也不是沒的穿?即便真沒得穿,去成衣店買兩套就是。我要幫她做,她還嫌我手藝不好。”
裴今宴——嬸母手藝就是不好。兒時給裴今酌做衣服,跑著跑著褲襠開,把裴今酌氣哭了。
嚴氏埋怨地看了一眼好友,“在你眼裡,我就那麼沒用?年輕時,我也是學過武的。”
霍薇努嘴,不屑道,“怎麼,學武就強悍了?蘇明妝還想學……咳,那個……彆說,這針腳真不錯,我做不出來。”
裴今宴:蘇明妝也想學?學什麼?
嚴氏見好友自己岔開了話題,猜到其不想說,便也沒問,“你也知道,我的病是心病。心病最怕惦記,這做了一半的袍子如何不惦記?現在一鼓作氣做完了,心裡沒了惦記,搞不好病好得更快。”
“行行行,就你能說。你從小就不喜歡練武、喜歡看書,一點將門女子的樣子都沒有。”
嚴氏沒和好友逞口舌之快,而是問道,“今宴,是剛回來嗎?用晚膳了嗎?”
裴今宴回答,“剛回來,還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