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靖是絕對不能容忍宋月儀受絲毫委屈的。
宋嘉音遠赴和親,長達三年之久,而這三年來,宋月儀默默填補了她的空缺。
宋月儀溫柔、乖巧、柔順,柔弱得讓人心生憐憫。
他剛萌生的那點同情,瞬間被他收回,冷冷地說道:“你渾身都不舒服,又何必強撐著出來?衣服不合適,你也沒吭聲。在上京時,你就是這樣。”
如果她在上京時能稍微柔弱一些,他絕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宋嘉音以一種波瀾不驚的語調回應,沒有絲毫情緒起伏:“我早已言明,殿下難道記性不佳,已然忘卻?”她輕輕將雙手隱匿於寬大的袖袍之中,暗暗緊握,試圖緩解那份不為人知的痛楚。
即便身處繁華京都,一家人都在氣,她仍舊以“殿下”相稱,這份疏離讓宋靖的怒火更盛。
他語氣冰冷,帶著質問的鋒芒:“你自幼習練騎射,難道還不足以應對區區北原人?”這話語如同利刃,深深紮入宋嘉音的心房,令她呼吸都為之一滯。
她垂首,避開宋靖的目光,眼中雖有凜冽殺意,聲線卻染上了幾分委屈:“若抵抗能改寫命運,我又怎會至此?殿下應深知‘寡不敵眾’之理。我一人之力,或可敵十,但百人、一國之眾,我又如何匹敵?我可以拚死抵抗,以言回擊,但結果呢?不過是忍饑挨餓,夜宿羊圈,衣衫襤褸。”
四周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靜謐,宋嘉音緩緩抬頭,眸光冷冽而疏遠,仿佛與世隔絕。
宋靖的唇瓣輕輕顫抖,內心的哀痛如潮水般洶湧,難以自抑。
“我曾嘗試逃離,換來的卻是毒打與斷食的懲罰,數日粒米未進!我也曾求助,以偷來的墨汁書寫了十餘封信件,卻無一回音,如石沉大海。於是,我不再逃,隻求少受些苦楚,也不再寄望於書信,隻求殘羹剩飯能果腹。”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目光中帶著難以置信與異樣的同情。宋嘉音逐一掃視,最終,那雙清冷如水的眼眸定格在宋靖臉上,她淡淡道:“殿下,莫非以為我是刻意求辱,隻為博取你的心疼與愧疚?”
“這種想法,何其荒謬。我深知自己的身份與處境。你們見我如此,或許會有愧疚,會有同情,但絕不會後悔。你們心中,或許都在暗自慶幸,當年和親之人是我,而非宋月儀。””
宋靖望著宋嘉音那張清冷決絕的臉龐,聽著她一句句質問,心中仿佛被千萬根細線撕扯,疼痛難忍。
最終,他竟無言以對,所有的反駁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嘉嘉,我的女兒,不要說了,母後聽不得了!”周周皇後聲淚俱下,不顧一切抱住了宋嘉音,哽咽道:“都是母後的錯,嘉嘉,母後對不起你。”
一直都沒說話的麗貴妃似乎有所觸動:“嘉嘉,回來了便好,皇後如此傷心,萬不可再說了!”
宋嘉音任憑周皇後落淚,擁抱,她連手都沒抬,隻是柔弱地輕聲道:“皇後娘娘從未對不起過我。我母妃生我難產,我當初是由周皇後娘娘撫養長大的。養育之恩,從不敢忘記。”
儘管沒有一句直接的反駁,沒有頂嘴,言語也不帶鋒芒,但那份感覺就像是無形的重壓,讓人心裡憋得難受,仿佛無處可逃。
宋靖煩躁地喊道:“但你心裡都是滿滿的怨恨!”
他冷笑一聲,接著說:“你就是故意讓我們感到內疚!你對我們冷淡疏遠,還故意摔倒,讓母後心疼你。宋嘉音,彆以為你和親過,你就可以這樣對我們!在上京時,你就在蘇淩風麵前裝得柔弱可憐,你是不是還對他心存幻想?我告訴你,彆想!現在月儀和淩風馬上就要成親了!還有宋凜,見他現在是太子,你就想巴著他,是嗎?”
這真的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兄長嗎?他把她曾經在意的人都一一提起,這些人就像鋒利的刀子,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可是,經曆了這麼多之後,這些話對宋嘉音來說,已經變得輕飄飄的,毫無分量了。
“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您不是早就在上京知道我膝蓋有傷嗎?剛才沒站穩,也沒說是您害的,對吧?太子對我好,我總不能恩將仇報吧?蘇世子去上京是為了處理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殿下,今日的我跟上京那天有什麼不同嗎?我可能是顯得狼狽了一些,但我從沒裝過柔弱,也沒扮過可憐。蘇世子又不是傻了,怎麼可能對我一個奴婢有那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