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抬起下巴“我們公子乃韓都指揮使之子!”
京中權貴雖多,最為矚目的也就那些,老夫人立刻反應過來“原來是韓殿帥的公子——”
手臂突然吃痛,一直攙扶著她胳膊的那隻手用力收緊。
老夫人餘光瞪向秋蘅,卻見她目不轉睛盯著錦衣少年,眼裡淚花打轉。
老夫人心口一堵這就嚇哭了?果然上不得台麵!
而此時的秋蘅,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啊,撞死爹爹的人。
殺意洶湧而出,輕輕一眨眼就被壓下去,隻剩淚意。
在看慣了夏人如草芥的那十年裡,為了活下去,為了回家,她早已學會克製情緒。
回來的這段時間,入睡後她常會陷入噩夢裡,夢見屍骸遍地,人不如犬。等她醒來,還是能平平靜靜做該做的事。
而比噩夢更可怕的是那不是夢,那是大夏亡於異族之手後將會發生的現實。
殿前都指揮使韓悟,她受托要誅除的五賊之一。容她有些私心,便從此賊開始。
錦衣少年視線落在泫然欲泣的少女麵上,對老夫人的來曆忽地生出幾分興趣“你是——”
小廝暗暗詫異以往表明公子身份後那些人不敢再攔,公子就直接打馬走了,今日倒是稀奇。
到這時,老夫人已經後悔攔人了,卻不得不報出家門“老身是永清伯夫人。韓公子想來有事,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原來是伯夫人。”錦衣少年興趣頓失,敷衍拱了拱手,“告辭了。”
小娘子雖美貌,可惜出身勳貴,弄進門需花心思就不值當的了。
老夫人頂著無數看熱鬨的視線上了馬車,訓道“以前你在鄉野就罷了,進了伯府就要有貴女的樣子。盯著陌生男子瞧,一點小事就嚇得哭哭啼啼,惹人笑話。”
秋蘅輕巧轉移話題“孫女隻是好奇那位韓公子為何如此囂張。”
老夫人被這天真的話氣笑了“你可知他父親掌握禁兵二十年,深得天子器重。這樣的近臣在天子麵前隨便說句話,對旁人來說就是壓下一座山。”
秋蘅一副受教的模樣“難怪。”
掌管禁兵二十載,恃寵營私,荒廢訓練,麵對齊軍攻城不堪一擊,致使京都淪陷,無數夏人陷於水火。
垂花門前,秋三老爺翹首以待,一見馬車來了快步迎上去“母親回來了。”
老夫人詫異揚眉。
老三今日竟沒喝酒。
陪老夫人回了千鬆堂,秋蘅告退時,秋三老爺跟著起身“我送蘅兒回房。”
“去吧。”老夫人一肚子敲打秋蘅的話暫且壓下。
父女單獨相處時,秋三老爺反而局促起來,把提著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蘅兒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錢花沒了再和爹爹說。”
秋三老爺離開後,秋蘅把袋子打開,裡麵滿當當的碎銀。
芳洲單手拎了拎,脫口而出“七斤四兩。”
七斤四兩的碎銀,這是把買酒錢掏空了嗎?
秋蘅這般想著,對虛浮如夢的新身份終於多了些實感。
千鬆堂中,老夫人對回來的永清伯抱怨“我就說六丫頭是個命硬的,今日從長春侯府回來的路上馬車翻了……”
“那韓衙內以好騎快馬出名,不知多少人受害,遇上了也不稀奇。”
“伯爺對六丫頭倒是寬宏。”
永清伯笑眯眯喝了口茶。
平白多了個容貌出挑、正值妙齡的孫女,為何不寬宏呢。
夫婦二人說著話,下人來報“老伯爺,皇城司薛大人來訪。”
永清伯陡然變了臉色,匆匆趕往前廳。
廳中男子正在喝茶,不,應該說是少年。
身著緋衣的少年姿勢隨意,仿佛在自家中。他的神態也是隨意的,聽到腳步聲輕飄飄看了快步進來的永清伯一眼,不露絲毫鋒銳。
永清伯卻緊繃心弦,委婉問詢來意。
少年一笑,沒有賣關子“聽說伯爺尋回了走丟多年的孫女,我想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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