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北國嚴寒,白雪皚皚,金國徹底覆亡。
宋嘉音永生都忘不了這一日,她與眾多奴仆、戰俘被囚於破敗羊圈,寒風凜冽,不知未來如何。
四周孩童啼哭、大人呼救、求饒與謾罵交織,聲聲入耳,刺痛著宋嘉音的心。
她蜷縮在一個角落,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軀,試圖抵擋嚴寒,卻仍凍得瑟瑟發抖,關節疼痛如割。此刻,死亡在她眼中,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脫。
突然,羊圈外傳來粗魯的喊聲:“誰是雲奴?快出來!大周來貴人了!”
宋嘉音茫然抬頭,望向凶惡的侍衛,心中一片空白。
大周?貴人?還有人記得她這個前大周公主嗎?
她曾是大周的金枝玉葉,享儘寵愛。但三年前,一個自稱她生父的人突然現身,稱一直思念她,不願再欺君,前來認親。
那一刻,她成了貴妃與侍衛私通的野種。
皇帝震驚憤怒,所有愛她的人也開始質疑。
麗妃借此晉升為貴妃,宋月儀成了大公主,而她則被剝奪了公主身份,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
周皇後曾溫柔地告訴她,就算沒了公主的封號,她依舊是父皇母後的好女兒。
但命運依舊沒有放過她。
不久後,大周在與金國的戰爭中敗北,金國要求大周送公主和親。
這種時候,宋月儀主動請纓去和親,贏得眾人稱讚。
而大皇兄卻提議讓她恢複公主身份,代替宋月儀和親。
那一刻,她的心徹底碎了,徹底失去了所有,包括親情和地位。
“你耳朵聾了嗎?”侍衛不耐煩嘶吼,她被從羊圈中粗魯地拽出來。
她狼狽地摔倒在地,雪水和泥濘沾滿了她破舊不堪的衣袍。曾經的尊貴與榮耀都已成為過眼雲煙。
掙紮著抬頭,她看見了一雙黑色的靴子,和一張熟悉的麵孔。
這張臉讓她心裡猛地一抽。
她仿佛是被世界遺棄的垃圾,隻能無助地趴在地上,看著那熟悉卻如此陌生的人,隻剩下無儘的悲哀。
是宋靖她曾經的大皇兄。
曾經最寵愛她的兄長,大周周皇後的兒子。
這位兄長曾經為她不顧性命驅逐豺狼,也曾經為她頑皮闖禍頂包,還會因周皇後的偏頗為她仗義執言,但也曾為了宋月儀,逼她來金國和親。
隻是沒想到過去三年,宋嘉音依舊無法釋懷,滿心滿肺充斥著巨大的委屈與怨恨。
宋嘉音眼眸突然低垂,忍著冰冷潮濕,從狼狽中掙紮出來,標準地行了大周的跪拜禮,語調清淡疏離:“雲奴見過大周大皇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宋靖詫異地看著跪在他麵前,曾叫了他十五年皇兄的姑娘,此時此刻,沒有哭哭啼啼訴說委屈,沒有哭鬨著說要儘快帶她離開這裡,也沒有挽住他的手撒嬌抱怨。
這三年來,她更是沒有一點兒消息傳回去,他寫來的信,她是一封也沒回過,她就像在金國銷聲匿跡了一般。
現在,她疏離得就像陌生人一般,還跪在了他麵前。
她是曾經大周朝的長公主呀,是叫了他十五年皇兄的金枝玉葉呀。
看她如今這般,他實屬難料。
她原本是來和親的,最次也是個皇妃呀,可為什麼會與奴隸豬羊為伴……
他費儘心思找到這裡,竟看到她如此破落……
半晌,宋靖說不出話來,雙拳在身後緊握,但他麵色平淡無波,靜靜看著宋嘉音。
宋嘉音也是靜靜跪著,膝蓋在冰雪裡,膝蓋鑽心的痛,她照樣可以忍耐。
終於,宋靖說道:“太後娘娘思念你,父皇母後也一直掛念你,讓我一定尋到你。日後再也沒有大金了,你不必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