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珊見她神情平添了幾分落寂,既想上前替她撫一撫,又怕走近了,帶了不乾淨的東西,令她的病情加重,隻能麵色為難的坐在那裡,“蓮娘,你,你不要生氣,也不要著急,你的身體受不得氣的。”
道一身份被拆穿,索性也不低著頭了,這麼久了,她脖子都能擰響了,終於能抬頭了,她正好趁此機會,將望字給補全了,就這樣大大方方的打量著汪蓮。
汪蓮也知道自己的身體,除了身邊伺候的丫鬟、嬤嬤等人,誰也近不得身。
旁的交好的小娘子裡,知曉她有這等怪病的,俱是不敢輕易觸碰她,生怕好友哪日便起不來,尤其是連珊,好似兩人中間,每回都坐著一個看不見的人兒似的。
她也不敢拍著連珊安慰,隻得好言道:“我知曉珊娘你是好意,可是我這身子,什麼有名的郎中沒瞧過,都說隻是底子有些弱,好好將養著便是了”
“他們哪裡看得出來,你這些年越養越弱。”連珊一時口快,她紅撲撲的臉,霎時便白了,說起話來語無倫次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你身體不好,哎呀,我越說越說不好,我就是想說天下何其大,郎中何其多,怎麼能就隻看了三兩個,便斷言說不行了呢。”
汪蓮笑吟吟的,“珊娘彆著急,我自是信你的,隻是怕你又一次失望,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令你難過。”
道一終於明白,連珊為什麼能與汪蓮交好了。
她仍不發一言的打量著汪蓮,汪蓮人如其名,她看起來就好似湖中的一株白蓮,出於淤泥而不染半點凡塵,是那種由內而外的一塵不染。
汪蓮通體瑩白如玉,她隨意的坐在那裡,說起身上的病痛,仿佛說的是旁人一般,令人感到疏遠淡漠,又有一分潛藏在其中的溫柔,獨屬於蓮花與蓮葉的無言默契。
她的出塵是本身病痛緣故,不能與人親近,造成了她後天的漠然,便是麵對自己的身體,亦是清清冷冷的,並非是真正的通達;齊瑜與她恰恰相反,她活得很通透,明白需要的是什麼,與之相比,更多了一份向上的堅韌。
兩人看起來都很弱,但細微之處又有不同。
但她們皆是心思靈敏之人,不過是對待不同病痛的不同反應罷了。
道一覺得她們這般歲數,遭遇了未知病魔來襲,並未怨天尤人,反而積極去麵對,足可見此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小娘子,好人麼,就應該活蹦亂跳的。
她咳了咳,兩人皆看了過來,連珊立時會意,這是來前的暗號啊,她可憐巴巴的哀求道:“蓮娘,你就讓謝二替你診一下脈罷。”
“謝二?”汪蓮疑惑,她從來沒聽過。
連珊窘迫,“是我的錯,這位是謝司業家的二娘子,近來京城裡的風風雨雨,你應當聽過一些罷,那些鬼怪,皆是與她有關的”
道一反而站在那裡沒動了,她想看汪蓮如何反應。
倘若對她之前做過的事存在忌諱,她也不能上趕著強求,反倒會弄巧成拙,將連珊的好意變成了壞事。且這世上郎中無數,憑汪家的實力,會尋到好的郎中的,她也不會誇下海口,自己比學醫數十年的郎中還厲害。
汪蓮側過頭來,好奇的打量著她,“你便是時下話本子裡的謝二娘子呀,比想象中的要清秀許多。”
道一:“”她在話本子裡是個什麼形象?
她想到什麼,便開口問了,汪蓮掩唇,眉眼彎彎,“小槐她們買回來的話本子上說,謝二娘子生得三頭六臂,可堪天上的哪吒,使得任何鬼怪都無所遁形。”
“”道一沉默了。
亭子裡靜默片刻,便傳來連珊的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