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書院石碑湮滅在蓬蒿與枯樹之間,枯黃的蒿草落在教室瓦楞上麵,蒿草下掩藏著蝴蝶的遺骸,曾經的黑山書院千年後,金小茗走進敗落的黑山村小學,抒發思古之幽情,黑山石碑尚在,私塾先生何存?
隻有黑山小學的百年柳樹,在石碑旁枯麗,黑山學院曾經的莊嚴聖潔,淹沒在歲月的風塵中,黑山學院如今在哪兒?
校園的一切不堪目睹,皆因雙橋河的斷流,乾涸的河溝,學生的嬉戲隻是一場夢。
金小茗要給學生一個希望,如果苦難落在學生頭上,逆來順受地接受苦難,那不是真正的悲憫,隻有和苦難抗爭,與人生的無常賽跑,才是真正的悲憫,所謂的命運就是對一種不可知的力量作徒勞的掙紮,體現你活著的尊嚴和價值。
一個哲人說:“懺悔是一種貞操,也是一種美德。”
她之所以內心鬱結著憤懣不平,潛意識對童年的貧窮,內心裡藏著一顆仇恨的種子,潛藏在暗角土壤裡,種子包裹在心臟包膜中,那是透徹骨血的痛。
她想通過公平競爭往上爬,不想跌入貧窮的深淵,一旦達不到,這顆仇恨的種子就悄悄在內心發芽了。
她可以痛恨社會的不公,也可以自我憐憫,但不能作為不承擔責任的理由。
她沒有理由踐踏自己的生活,製造災難逃避現實的金小茗絕不是自由的聖女。
她的學生可能是一片葉,一粒沙,也許是一束野地的荒草,也可能是沙漠早晨頑強生長仙人掌,也可能是宇宙的一粒塵埃,每個學生有各自的運行軌跡。
人生隻不過是一個小孩打陀螺,陀螺在原地轉圈留下的軌跡,人生匆匆,讓學生敬畏生命,產生仰望宇宙的幻想。
悲憫動物也有這個本能,如何悲憫卻是人所獨有,教育是荒蠻走向羞澀的第一步,羞恥又是人文明進步的階梯。
子彈能穿透身體,穿不透靈魂。
真正的知識是智慧和能力釀造的純酒,正如輝煌的金字塔是平庸的石塊,一塊塊堆砌而成,而高貴也是無數個繁瑣的平庸凝聚而成。
她明白日常生活的核心,是如何善待學生,給孩子生活的信心,不必因為小小的苦惱而放棄努力,不完美的日子,也是組成生活的一段章節。
教育的藝術不在於傳授知識,而在於激勵喚醒與鼓舞。
金小茗拿出一張廢報紙,放在火爐麵邊緣,又從棕色的包裡拿了盤頭蓮花,烤在火爐子上,層層疊疊的盤頭蓮花,她又想起親人。
她坐在凳子上,淚珠又掉在備課本上,她有點害羞,明天給孩子們講什麼?
古銅色筆尖的鋼筆,落在紙上,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反想起童年的頑皮。
母愛是阻擋天堂的一道牆,要是媽媽在,煩惱可以透露給媽媽,媽媽在可以撒嬌,可媽媽去世了,那道保護孩子的牆就倒了。
時針,一次次把太陽趕下山坡,燈盞花紅了又黃,季節,一次次把燈盞花塗改成了黃色的海洋,撲麵而來的又是那一次次奪走夏季繁華的秋之薄暮。
童年生活在物資匱乏的年代,童年唯一吸引金小茗的,是她媽媽蒸的盤頭蓮花饃饃。
媽媽用家裡小米發酵的糟子發麵,發好麵,經過兩天的調製,將一團團發麵揉上十多遍,待麵發好後,擀成三毫米的圓形大餅,大小似一輪圓月。再放一層麵餅,抹一層胡麻油,撒一點燈盞花,再放一次麵餅,再放一層胡麻油,再撒一點玫瑰花,這樣可放六七層,一層層放上燈盞花,玫瑰花,薑黃,紅區,薄荷,紫蘇葉。
月餅劑子做好後,媽媽用筷子把月餅邊子,折成馬蹄似的月牙形,然後用筷子在餅中一扭結,一個蓮花花卷就做成了,這樣蒸出的蓮花花卷,形如寶塔,色形味俱全。
她吃了一塊盤頭蓮花,掬了桌子杯子上一口水,古銅色的筆尖又落在備課本上,宿舍裡隻有“刷刷”的寫字聲,爐子上的火苗繚繞,又暗淡下來。
寫著教案,她掬了一口水,杯子裡的水有點涼,起來,給杯子裡加熱水,提起鏽色的鋁壺,爐子還有點溫度,可是爐火滅了·····
今晚上怎麼過,她擰開床上的電褥子,又拉開了被子,然後又坐在課桌上。
有一絲困意。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得上課,她用手摸摸被子裡麵,涼涼的,電褥子壞了,她飛快的鑽到了被子裡·····
多少山河舊事,空回首,煙靄份份。
斜陽外,白鳥翻空,黑河繞古村。
此去何時見也,傷情處,高城望斷。
燈火已黃昏。
今天是一堂公共課,是周課,教室裡坐著參差不齊的十八的學生,教室的課桌是木色的純胡楊木製作,做工精良,,沉沉的立在教室裡,胡楊木是好木,流沙壓著流沙,沙塵跟著沙塵,昨天黑河的茂密和繁華已成曆史,隻有胡楊木不屈不饒的立在河邊,千年不倒,就是十個青石頭這樣頑皮的孩子,也跳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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