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級神的魔神?
羅維現在知道,在詢問對方是否為古神時,為什麼給出了可能讓他失望的回答。
說明這位魔神並不認識他。
或者說,並不知曉他經曆過一輪,對這些有清晰的認知,隻是看出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羅維稍微放下心來。
他可從來沒有瞧不起一級神的魔神。
以一千二百年前為分界線,在那之前古神統禦世界,在那之後則是現神,看起來好像沒魔神什麼事。
但這是不準確的說法。
古神和現神陣營裡都有魔神,黑善宮裡燃燒神核的魯格達就是很好的例子,他身為魔神,先是背叛了古神,投奔現神陣營,後又曆經懺悔,變相回到了古神陣營。
同時在那場神戰當中,既有現神投奔古神,也有古神倒向現神並活躍至今,比如現神一方的戰神,可是娶了好幾個古神老婆。
因此誰統禦世界,指的隻是陣營,並非神種。
而一級神的魔神沒有形成陣營的原因也很簡單——
他們有自己的存在空間。
並不一定與這個世界相連,通道隻有在特定的偶然下才會開啟,寂夜森林裡的那些異界通道,其中就有引起一級神魔神關注的危險性。
也是伊露絲在找尋的。
然而千年過去,她都沒有找到,可以料想有多困難。
因此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一級魔神甚至比古神和現神還要稀有,為人所知的數量更少。
同為一級神,稀有不一定意味著強大,也不一定意味弱小,具體還是要看個體。
對方說讓他失望,恐怕是出於世間對魔神的普遍印象,把自己放在了一個較低的位置。
『……』
恍惚的聲音再度傳來,羅維回過頭,純白的石碑上沒有刻下任何文字。
這裡自然不是她的神位,連通道也算不上,大概率隻是一片微弱的投影,仿佛隻是目光朝這方世界一瞥,就留下了這麼一片純白的土地。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會參與那場神戰?
從羅維的推測來看,這樣一位界外魔神,與人類世界沒什麼瓜葛,完全找不到參戰的理由。
甚至最後還落得幾近隕落的下場。
一陣微風拂過,眼前的場景迅速褪色,遠處的模糊變得清晰,等回過神,地上又隻剩黑褐色的貧瘠土地了,包括他之前放下的那朵,白鳥和白花全都消失不見。
“祭司大人,我剛才?”
希拉站在那裡,朝原先石碑的方向看,臉上儘數都是疑惑。
跪在地上的老農也爬起來,臉上還躺著淚痕,表情卻猙獰起來。
“你們——不許闖進這裡!”
羅維看著對方舉起草叉,眯了眯眼,轉過頭看向希拉。
“剛才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剛才……有發生什麼嗎?”希拉迷茫看著他,“我好像隱約有這種感覺,但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樣嗎。
羅維慢慢吸了口氣,看來隻有他還記得了。
某種程度,還真是被盯上了啊。
輕描淡寫閃開老農的攻擊,在對方摔下去前羅維扶了他一把,冷冷道:
“純白之魔神,沒錯吧?”
“你——!”
老農猛的頓了一下,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滿是淚水。
“地下埋著飛鳥的屍體,土地被填埋掩蓋,”羅維一字一句說道,“這些可都是你剛才親口告訴我的。”
“!!!”
不顧對方臉上的震驚,羅維把剛才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縱使難以置信,但眼淚卻是真的,心頭也有種壓抑許久釋放出來的感覺。
老農一把跌坐在了那裡。
“為什麼隻有你能看到……她還是不願多看這個世界一眼嗎……拋棄了這個世界嗎……”
羅維不打算和他多說什麼,“告訴我有關她的事跡,也許我能給你答案。”
過去一千二百年,還能找到信眾,很可能不是什麼偶然。
雖然老農沒說,但既然共鳴之器指引著這裡,說明仍然存在著某種庇護。
“你們……跟我來吧。”
跟著老農走了一段距離,來到曠野高聳岩壁的背陰處,那裡有一個隱蔽的洞穴。
當希拉躲在羅維後麵走進去,頓時被裡麵的景象驚到說不出話來。
封閉的地下洞穴開滿各色的小花,土地肥沃長著莊稼,各色的鳥兒在洞穴上空棲息,美得宛如夢幻。
她很難想象荒漠中居然有這樣一處地方。
甚至還是在地下。
“原來如此,”羅維冷冷看著老農,“詩歌唱的都是假的,是你們抓走了飛鳥,挖走了土地。”
老農背在那裡,本就垂垂老矣的身軀一下變得愈發沉重,顫顫巍巍跪在了這幅景象前。
“一開始,隻是一片純白……”
遠古時代,此處的荒漠中驟然出現了一片純白的土地,白得沒有任何一絲其他的痕跡。
最初的人們感到好奇,驚歎於這樣的奇景,時常發出感慨。
有一天,不知是什麼人惋惜這樣的美景空空如也,得到了一道聲音的回應。
『那你認為,真正的美景是什麼樣的呢。』
那人不假思索回答:“至少也要有花有鳥。”
於是,自那之後,純白的大地上多了花與鳥。
人們意識到有神明注視著這片土地,打算設立祭壇祈求回應,卻遭到了信仰古神者的反對,雙方一度發生爭執。
於是,大地上又自行多了純白無字的石碑。
拜其所賜,周圍荒漠漸漸變為綠洲,時常飛過純白的鳥兒,成為一片仙境之地。
直到那場神戰來臨。
既非古神,亦非現神,人們祈求著這位存在能夠結束這場戰爭,庇護這片土地。
但無論人們怎麼沒日沒夜地祈求,都再也沒得到過回應。
漸漸的,昔日的綠洲重新退為荒漠,隻剩那片與世無爭的純白之地,開滿鮮花,鳥兒停駐。
這讓人們開始逐漸不再信仰,並出言不諱稱其為「純白魔神」。
直到最後。
褻瀆神明的行為也發生了,被抓走的鳥兒,被挖掘的土地依然享有神力的庇護,卻不再純白,化為了各為不同的色彩。
躲藏於此的信眾依然享有長壽的資格,享受神力的恩賜,流轉至今,卻早已不是當初的那批,中間出現多次長時間的斷代,後來的人們找到洞窟,看見留下的記述,才了解到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