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的大海嗎?”
一望無際的大海,在少女的身後展開。
海風掀著她單薄的衣裙,身軀遮不住地搖晃,神色卻一如既往。
“那要看你如何定義了,”羅維說道,“無論是海麵的景色,潮濕的海風,腳下的細沙,都與真實的大海無異。但如果你問這裡是否是世上真實存在的某個地方,恐怕我給不了你答案。”
“原來如此,大海是這個樣子的…”
純白的少女低下頭,戳起了身邊的螃蟹。
羅維不動聲色觀察著這一幕,手沒從鬥篷裡移開。
總覺得……
該說是用了使者的身份嗎,對方此刻的言行舉止,似乎正適應著人類的邏輯,而非神明的箴言。
但她對這個世界了解不多,心智簡直像三歲小孩一樣。
羅維決定從基本的地方開始。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才好?我叫羅維·布魯克,你可以叫我羅維。”
“我沒有名字,”純白的少女說道,“不過人們稱我帶來的花為米諾妮,如果你願意,可以用這個名字叫我。”
純白的米諾妮嗎。
羅維莫名有種誘拐幼神的感覺,雖然對方的實際年齡,怕是比自己族譜最上麵一層還大。
“那麼,米諾妮小姐,”他用謹慎的語氣詢問對方,“你的本體還存在著複蘇的可能性嗎?”
拒絕其他人跟過來,除了可能發生危險,也是不想她們看見自己唯唯諾諾的,畢竟這可是位一級神,大腿粗得比這片海還寬。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必了。
純白的米諾妮搖了搖頭。
“我已經隕落了。”
果然。
如果她還有複蘇的可能,就不會一千二百年還被困在這裡了。
現在這種狀態,大概也是力量所剩無幾導致,控製不了使者的心智,能溝通已經算不錯了。
“那麼,你有沒有什麼未竟的心願?我可以幫你完成。”
羅維不打算直接說神核的事情,畢竟這相當於抹滅她的存在,讓她變成自己的一部分,對於一位神明來說,未免太過僭越。
因此先幫她辦事,能解決掉遺憾是最好。
米諾妮卻依舊搖頭。
“我在沉睡中被神力的漣漪感知到,繼而發現了你。”
羅維點了點頭。
看來之前的猜測沒錯。
魯格達燃燒神核尋找神明的線索,也反過來吸引了這些神明的視線。
見對方連心願也沒有,他改變戰術,開口問道:“無星之人究竟有何含義?”
能像這樣提問的機會並不多,對方提及過相關的內容,哪怕多了解一些有關自身的事情也好。
“我……知道得不那麼確切,隻知道你不為命運的星空所捕獲,擁有開辟未來的可能性。”
羅維低頭想了想,這句話倒也沒毛病。
他穿越過來,改動劇情,不正是為了達成hayend嗎?
正思考著,眼前的米諾妮手淺淺在沙地上劃出痕跡,先是堆出一個沙丘,隨後又從裡麵兜出一部分,捧在手裡。
“這是神戰中被拋出世界,遭到舍棄的部分。”
她這麼說著,捧到一邊空地上,讓沙子從她指縫間流下。
“淤積的部分沉澱下來,化為黑色的禁忌海洋。”
漏出一半後,她收起指縫,將手裡的沙子朝前方遠處嘩啦啦灑了出去。
“漂浮的部分則升上天空,彙成了命運的星空。”
羅維神色微微凝起,明白她在講述不為人知的曆史。
隻不過用這種方式,簡直像在教小孩子一樣,也不知道是她像小孩子,還是把他當成了小孩子。
或者說,世界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沙丘。
這還真是淺顯易懂。
拋完手裡的沙子,米諾妮回頭看著他:
“不被命運捕獲的你來到這個世界,或許並非完全的偶然。”
羅維自嘲笑了笑。
真的不是因為我怨念太深嗎?
歸無海,命運的星空。
他倒沒想到,原來歸無海是這樣形成的,加上星空一起,這下不止是伊露絲,連梅娜也牽扯進來了。
剩下一個阿奈凝。
再整出什麼幺蛾子,他也絲毫不意外。
但羅維好奇的是,米諾妮就沒想過問他神戰的結果嗎?
身為一千二百年前的神戰親曆者,她既然決定參戰,並在戰鬥中隕落,給人的感覺卻太無欲無求了。
當初該不會是被忽悠著就參戰了吧。
“我去你建立的純白之地看過了,”羅維說道,“至今仍有人記得你。”
“是嗎……”米諾妮低頭陷入忖思。
她沒有欲求沒關係。
薇彌爾和莎耶當初不也沒欲求,現在一個在陷阱裡不肯出來,一個腦子裡拚命想著怎麼掙錢。
“我偶然多瞥了一眼,沒想到會在這個世界投射下痕跡。”
魔族國的純白之地果然不是她的所在,竟然隻是對這個世界多看一眼的結果。
該說不愧是一級神嗎?
“你身處的世界是怎麼樣的?”羅維問道。
“那是一片隻有白色的空間,但外圍是黑色的……”
兩人坐在沙地上,聊了許多有關她故鄉的事情,那並不屬於世界範疇,應該被定義在界外區域。
無論她的見識還是理解,都和這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連當初理解人類的語言邏輯都花了很長時間。
包括那純白的小花和鳥兒,也是她試圖理解人類描述的結果。
但她並不知道,鳥兒是會遷徙的,而不是隻待在一個地方,花朵也有開敗枯榮,而非永遠維持著盛開的模樣。
到了最後,米諾妮抬起頭來,看向遠方的大海。
“看來時間到了。”
“你的這個使者也要消散了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