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約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晴朗從宮舜的家裡出來,走在回到餐廳的路上。
他穿過飛舞的白雪,快走到一處靜謐的花境時,耳中突然傳來顧主虛弱的聲音:
“晴朗……”
警覺地發現了她的語氣不對,晴朗正要回應她,卻隻聽見一聲突兀的巨響傳來,之後耳中便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阿彌!?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嘗試著和她通話,但語音喚醒時間已經結束,在顧主再次出聲之前,他沒有辦法得知她的消息。
驚覺到他們應該是在回來的路上出事了,晴朗顧不得其他,立刻進行搜索定位。
他閉上眼睛,機械的大腦開始瘋狂運作起來:
“定位算法啟動,正在進行數據融合……
“路徑推斷完成,坐標鎖定成功……
“protos係統共享已開啟,已知型號yg0……目標確認,正在進行神經鏈接……”
隨著係統最後一聲提示響起,黑發青年仿佛失去支撐與控製一般,轟然跪倒在地上。
程序停止運行之後,機械的身體也失去溫度,在寒冷的花園裡長出了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與此同時,位於事故後方的車流之中,原本正與顧主探討前方路況的仿生人阿南,突然二話不說就開門下車向前狂奔。
嚇了一跳的顧主追出來問他:“等等!你要去哪兒啊!?”
“阿南”頭也不回地大喊,“去救人!”
他一路奔至阿彌所在的位置,見她昏迷的模樣,他心中焦急萬分,差點一拳砸上窗戶。
但出拳的刹那間,又擔心碎片會傷到她,索性轉移了方向,先擊破了鄞穀那邊的擋風玻璃。
經過及時施救,確定阿彌安然無恙之後,他在被她發現身份前,馬上撤離了阿南的身體,意識的碎片再一次回到“晴朗”的體內。
明明在對視一瞬,他就立刻切斷了神經連接,可他沒有料到阿彌能如此敏銳,竟然聽見了他在寒風中那句無心的低語。
如果阿彌來問,他一定不會刻意隱瞞,隻是他自己無法解釋清楚這種情況,也更擔心阿彌難以接受。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請你先回答我。”他回應她的視線,悠悠開口道,“在你眼裡,我究竟是什麼?”
溫暖的燈光下,阿彌的表情透著些許疑惑:“你是說,你在我心目中的身份嗎?”
“不是,我是指……你對我這種異類的看法……”
深思片刻後,阿彌回答說,“大概就是一台覺醒了自我意識的仿生人……”
得到了她的答案,晴朗卻說不出話來了。
他垂著腦袋,安靜地坐在床邊,經過許久的思量之後,才又一次慎重地問道:“如果我告訴你,我並不是覺醒意識的仿生人,而是暫時存在於這台機器之上的,本身就具有自我認知的,某種遊離意識體呢?”
他提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讓阿彌本就困惑的腦子,越發震驚不解。
“我是說,我可能是某個人類的意識碎片。”
“這就是你給出的解釋嗎?”阿彌難以置信地出聲,鬆開手來,恍然地靠向床頭。
“是的。我之所以能去救你,就是因為我遊離在整個普洛斯體係之中,可以寄生在任何一台初代體身上,當時我通過搜索,找到了距離你們最近的阿南,將我的意識轉移到他的係統裡,以此控製他的身體將你救出……不僅如此……”晴朗忽然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要在此時和她坦誠相待,“在我蘇醒之後,所有初代體捕捉到的關於你的信息,都能通過網絡被我即時接收到……我見過你的次數,比你以為得還要更多……”
通過他誠實的敘述,阿彌發現自己是一隻無知的飛蛾,被籠罩在名為普洛斯的巨大蛛網之中,無論她飛到哪裡,隻要碰到蛛絲,就會被震蕩中心的蜘蛛捕獲到。
晴朗就是位於中心的“蜘蛛”。
阿彌覺得自己不該用這種陰暗的方式去想象他,明明他那樣溫柔體貼、忠誠可靠,總是給她帶來滿滿的溫暖和安心感,可他吐露的真相,顛覆了她的認知,讓她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麵對。
“我以前,可能是人類,但現在我沒有實體,也沒有完整的人格,我隻有無數雙眼睛和無數種形態,之所以選擇使用這台機器,是因為你通過它喚醒了我,所以,我希望能以它的模樣繼續留在你身邊……阿彌,你會害怕這樣的我麼?”
他懇切地凝望著她,目光清澈深邃,卻又憂鬱模糊得辨不清全貌。
阿彌難以置信,無法給出回答的她,終究還是回避了他的目光。
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恍惚之間就變得遙不可及了。
也許是因為關係還不夠緊密、了解還不夠透徹,所以還不到可以和彼此分享這種秘密的時候。
青年看著顧主和顧主之間逐漸擴大的距離,眼神中湧出了不安與悲愁,但他的聲音卻依然帶著寬慰似的笑意,“阿彌,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不是的。”阿彌搶著他的尾音回答,有些緊張地說,“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去想清楚,因為你本身的情況,和我想到的完全不一樣……”
“我明白。你想什麼時候回答都可以,你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
青年微微笑著,站起身來,又一次整理好她的被角,控製家電,關閉了穹頂的燈。
在床頭櫃上一盞小夜燈的照耀下,他溫柔地看著她,用同樣溫柔的聲音叮囑道:
“這段時間,你也不要太動腦子,才受了傷,還是養好身體最重要……至於其他的,我也說過,你是自由的,靠近或者遠離都是你的選擇,而我需要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走向你……但我希望你不要為此感到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永遠不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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