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按在了身旁一張琴上輕輕撥動。孫大人並不擅長音律之道,但是讀取過許多人的記憶,這些人中也有音律大師,讓孫大人也有了幾分辨彆的本事。
“水準極高,堪稱大家。”孫長鳴中肯評價。
萬錢來眼珠子滴流亂轉,心中越發忐忑:大家水準啊,這一屋子琴不老少錢呢。
水靈華輕輕按住了一旁渾身彆扭的沐青墨。她聽說大人要來琴行,就急急忙忙的拽上沐青墨來搗亂。本以為大人是聽說了琴行中兩位絕色,和彆的男人一樣剛一回來就急不可耐的過來看看,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東主心態淡然,問道:“大人親自登門要趕我們走,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我們實在不明白,兩個弱女子怎值得堂堂東獄鎮撫司、氓江都司雙料指揮使大人如此重視?”
孫長鳴:“你認識本官?”
東主在珠簾後輕笑,鄭重道:“當然是認識的。”然後有些意味深長補充一句:“可謂是久仰大名。”
孫長鳴哼了一聲,更加直接到:“開個價,本官買了,你們從此消失,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小丫頭氣鼓鼓的:“我們犯了什麼錯,大人這一句既往不咎從何說起?”
珠簾後的東主輕輕一敲桌子,製止了自己的丫鬟,對孫長鳴說道:“大人雖然霸道,可我們兩個弱女子也不是任人欺淩的。此地還是大吳的天下,我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大人今日想趕我們走,我們卻偏不走了,說不定大人某天把我們忘了,我們反倒一走了之了。”
孫長鳴皺起眉頭:“當真不肯走?”
東主搖頭:“不肯的呢。”
孫長鳴當即起身離去,不再多說一句。萬錢來幾人急忙跟上,沐青墨憤憤不平道:“大人,要不要我吩咐下麵人一聲,每日來找她們麻煩,保證她們不出三日就乖乖滾蛋!”
孫長鳴搖頭,歎息道:“沒用,她若不想走,除非柳大人出手,否則誰能趕走一位第六大境?”
“啊?”身邊眾人大吃一驚:“她……那東主是第六大境?”
孫長鳴頷首,眉宇間更添憂色:“此女不是衝著陛下就是衝著本官來的!”
阿羽更是暗暗心驚,一片繁華的集市中,這就來了一位第六大境?!這簡直就是平靜的水麵下,藏著一頭大鯊魚啊。還好自己之前沒有輕舉妄動,想著等大人回來處置。
“棘手了。”孫大人揉著眉心,一位第六大境的絕代佳人,跟皇帝玩這種遮遮掩掩欲拒還迎的遊戲,那皇帝皇帝哪是對手?
“不行,得想辦法把皇帝送回去了。”孫長鳴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想讓皇帝回去,就得滿足他之前的“心願”,讓他留下一個“勇武”的名聲,各地的詩社吹捧起來……但是孫大人反向思維了一下,發現還是不成的。那是皇帝以前的心願,現在還得多加一個琴行。
還是那句話,皇帝自己不想回去,彆人怎麼勸諫也沒用。
一直回到了氓江都司,孫大人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孫大人就有些煩躁:從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個神秘的第六大境?這天下六境以上的強者都是有數的……
孫大人心裡猛地一個突突:對啊,隻有一個可能,這女人根本不是我大吳的第六大境!否則朝天司不可能什麼也查不出來!
孫長鳴後輩出了一層冷汗:一位彆國的第六大境,處心積慮接觸大吳天子!
他立刻下令:“給總司衙門發公文,本官要查閱所有鄰國六境以上強者的資料,要快!”
……
琴行後堂,這裡一片寧靜閒適,雖然沒有使用任何陣法,但第六大境的東主自有非常手段,將市集中的一切喧囂嘈雜都隔絕在外。
小丫頭輕輕給東主推著秋千,東主穿著一身白底櫻花的桑島傳統服飾,隨著秋千來回擺動衣袂飄飄宛若仙子。
“那位大人好壞呀,他如果一定要趕我們走,東家我們怎麼辦?”
東主的目光寧靜如秋天的湖水,斜望著大吳蔚藍的天空,淡淡道:“他辦不到。”
小丫頭露出了一個“我很笨、我聽不懂”的神情,但旋即就展顏笑了:沒關係,東家一定是對的。
東主十分了解大吳朝,這數百年來,她用來研究大吳朝的時間,甚至超過了處理桑島內政的時間。
在大吳朝一切涉及到天子的事情,都不能簡單的處理。自己看似孤軍深入,但實際上隻要自己接觸到了吳朝天子,那麼就相當於有了天子這個“人質”,大吳朝臣子們處理起來必定重重顧忌。
這種事情,在一個古老的朝廷中,絕不是直接告訴皇帝:你最近迷戀的女子,是個彆國奸細,還是個第六大境——這麼簡單的。
真有傻子這麼做了,恐怕第一個死的,就是這個傻子。
所以東主有很強的底氣。
……
阿羽辦事效率很高,借助自己在總司衙門的關係,很快就把資料取來:“未必完全,這些年朝天司的主要精力都在國內,對鄰國的情報收集有所忽視。”
一些新晉的六境可能不在資料中。
孫大人一一翻看,隻是一條姿容絕代就可以剔除掉絕大部分彆國女性六境。雖說修士到了高階可以改變容貌,醜的可以變美,但氣質上難以改變。
而南尼國人種本就矮小醜陋,轉去了紅夷蠻種的體係之後,更是有著各種晉升後遺症,一個個醜出了天際,他們的女性六境可以全部刷掉。
最後隻有兩個人滿足條件。一個是九巫妖廷有一位名為“玉玲瓏”的六境小聖,若是她潛入大吳身上必然帶著可以掩蓋妖氣的至寶。
另一個是孫長鳴最不願意麵對的對手:桑島國師!
隻是桑島國師乃是七境,而琴行東主卻是六境——可也恰恰是這個漏洞,讓孫大人幾乎可以肯定,此女就是國師!
六境不會孤身跑到彆國境內,風險太大,會被圍攻隕落。
反倒是國師乃是七境,必然也煉有分身,分身應該恰好就是第六大境!損失一具分身,如果收益足夠大,對於七境至尊來說可以承受。
孫大人冷汗都快下來了:我跑了一趟南疆,結果被國師偷了家?!
但孫大人短暫後怕之後,就立刻從其中看到了機會:如果能夠擊殺國師的這一道分身……嗯嗯嗯,完美。
如果是“普通”的第六大境,孫大人說乾就乾了。但是七境的分身實力或許比真正的六境弱一些,但他們有著七境的眼界和經驗,往往比真實六境更難對付。
另外,國師分身已經跟皇帝勾搭上了,她突然消失了、或者說突然被孫大人爆出是彆國奸細……皇帝一定會懷疑,孫愛卿好大膽子,竟然暗中監視著朕!
孫大人的確膽大包天,可他不想這麼早讓皇帝知道。
……
隔天,皇帝起了個大早,用了包由烹飪的丹肴。食材是昨日親手獵殺的,但誰都能看得出來,陛下今日食不知味。然後看看時間,特麼的距離巳時還有一個多時辰!
皇帝明飛車行宮準備,卻又不下旨出發,一個人轉來轉去,時不時地看一眼日晷。
好不容易熬到了時辰,皇帝立刻一揮手:“你們先去銅棺峽,十四皇叔、包由愛卿,跟朕先去聽琴壯行!”
這理由找得一點都不走心,去打個獵,壯個哪門子行?
老皇叔和包由心知肚明陛下要去泡妞,也不敢戳穿他領命伴駕。就在這個時候,有內侍稟報:“陛下,孫大人求見。”
皇帝朝外走去正好遇到等在外麵的孫長鳴,隨手拽上他:“孫愛卿來的正是時候,陪朕一起。”
“微臣遵命。”
一路上皇帝猴急的魂不守舍,孫長鳴冷眼旁觀,果然到了琴行外,孫大人今日才見識到了,所謂“高雅藝術”的魅力,琴行內外已經擠滿了人,一個個穿金戴銀,不管能不能聽得懂,都要裝出一副“知音”的模樣。
而這些“知音”也分了三六九等。琴行中空間有限,隻擺了六張椅子,上麵已經坐了五個人,唯獨最靠近竹簾的那一張還空著。其餘的人都隻能站在店門外,靠近門口和窗戶的位置明顯更加搶手,能站在這些地方的人,從穿著打扮來看,身價也會更勝一籌。
最遠的地方,還有些年輕的後生伸著脖子朝裡麵張望,都是些俊俏小生——孫大人對這些家夥很是鄙夷,一看就是群不想努力的懶鬼。也不自己照照鏡子,沒有本大人的顏值,還想吃這碗飯?
皇帝直奔入內,一屁股坐在第一張椅子上,其他人並無異議。可是孫大人看來看去,四處都擠滿了人,本大人總不能去跟那些不想努力的年輕後生為伍吧?
他悄悄詢問包由,包由給了解釋:“琴行內的椅子,前麵一排每日價格是三千靈玉,陛下那一張再加一千。”
“後麵一排每張兩千。
店鋪外麵的靠近門口和窗戶的位置每日價格是八百,其餘位置五百三百不等。那些最遠的就不值錢了。”
“這周圍有些商販,每天都會來提前占住位子,然後賣給這些人,平白多了一大筆收入。”
孫大人暗暗不忿,飛熊軍前線將士奮勇廝殺,先登之功的賞賜也不過一千靈玉,戰死者撫恤不過五百,比不過美人簾前一日之資!
而且孫大人有些奇怪,十四皇叔不擔心陛下的安危嗎,他就不信十四皇叔看不出來這東主乃是第六大境。
十四皇叔注意到孫大人的目光,苦笑搖頭,低聲道:“陛下不準老夫跟進去,嫌棄老夫擾他風月。”
孫大人一陣肝疼,這是咱們陛下能乾出來的事兒。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