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柳梧璿恨不得有十隻手抱住自己的頭,她死死地護住自己的後脖頸,好像下一刻,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咦?好像沒事!”
脖頸處隻有因為懼怕而散發出的陣陣冰涼,鮮血沒有想象中如期噴發開來,被這生死攸關的緊張氣氛所包裹的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手?掙脫了?”
顯然,她已經在恐懼中失去了對事物的基本判斷力。
“現在能走了吧?麻溜起來!”
“啊?哦,哦。”
突然間,柳梧璿覺得這座寨子也沒有看上去那麼陰森了,陽光正好,山風溫和,剛剛撿回一條命的她甚至想跑上一跑,感受生命的悸動。
“上哪去,往這邊走!”
受傷的膝蓋讓她難以流暢地站起來,一個趔趄差點又讓她向前跪倒在地,那人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肩,硬生生掰了回來,這下是站直了,但膝蓋擦破的傷口,汩汩鮮血正往外滲,染紅了她裙褲的一角。
“嘶~”
柳梧璿疼得呲牙咧嘴,那人卻仿佛沒看見一樣,不管不顧,直催著她往內院走,就這樣,一個高大的漢子趕著一個瘸腿的姑娘,像農夫趕著自己的狗。
內院沒有特彆的景色,草垛頂上灰蒙蒙的,似乎已很久沒有挪動過,柳梧璿發現自己誤判了一件事,那些高大的房屋的確近在咫尺,幾乎每個鬥拱上都築了鳥巢,有的巢嶄新無比,黃雀進進出出,而有的巢已破碎不堪,早已廢棄。
“走!往那邊走!”
“嘖!”
那男人指著草垛中的其中一堆,又推推搡搡地催著她,柳梧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想乾什麼,那裡分明什麼都沒有,難道這群人是養鳥的?想讓她自個在草垛上安家?
沒來的及仔細看那個黑洞洞的房門,她就被一把推倒在塵灰遍布的草垛上。
“你,你要乾什麼?彆忘了你們頭兒說的話!你沒十個腦袋!”
柳梧璿抱臂護住自己,一副寧死不屈的姿態,柔軟的草垛沒有讓她放鬆下來,反倒成了她展開有端聯想的絕佳道具。
“滾開,不嫌礙事!”
男人隻是粗暴地將她推到一邊,自顧自蹲下去開始擺弄那個草垛。
這讓自作多情的柳梧璿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默默起身站在一邊,不再言語,隻是轉過頭去繼續觀察那個黑洞洞的房門。
“燒殺搶掠隻為替天行道,改旗易幟為護浮世一隅”
房內沒有一絲絲光照,柳梧璿看不清裡麵的任何細節,門頭匾上的字在時光的衝蝕下已模糊不清,隻有豎掛的兩塊木板,一右一左分彆寫著荒唐的信條。
麵對燙金的兩行大字,她隻想到了有且僅有的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心境。
“匪夷所思。”
……
“好了!趕快下去吧!”
“下去?下去哪裡?什麼意思?”
難以置信,草垛竟然在中部被掏出一個半人高的空洞,空洞下方不再是土地,而是一塊被遮擋地嚴嚴實實的木板。
眼見柳梧璿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男人伸出手用指關節將木板敲擊了三下,咚咚咚的回聲在空洞裡回響,顯然,那塊木板下麵是空心的,而且從回聲判斷,下麵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空間。
“下麵有什麼?”
柳梧璿警惕地問道,這句話顯得很多餘,無論下麵有什麼,她都肯定會被送進去,她知道男人大概不會回答她,但出於僥幸心理,她還是問了一嘴,至少有個心理準備。
“不知道,反正我沒下去過。”
這個回答顯然是出乎意料,男人不在乎柳梧璿那瞪大的雙眼,他隻覺得她沒有落在自己手上是一件遺憾的事。
他在這個山寨裡也算是說的上話的人物,按規矩來說,由他接應的人默認都會成為他的獵物,隻會落得個被吃乾抹淨的下場,而今天,被獵物貼臉狂吠卻不能報複回去,隻讓他恨得牙癢癢。
眼前這個女孩看上去雖然年紀不大,但方才衝他發狠的那股勁卻不像是她這個年紀所能表現出的力量,這興許就是那個頭兒點名關注她的原因,果然,這種有點姿色,還帶有反抗脾性的好貨隻會被壓在他上頭的人挑走。
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隨便找個借口強占她,例如下手太重弄死了之類的,換作平常挨幾棍子,關個幾天,頂多把他逐下山去,他甚至想過就這麼被逐下山也好,和一個膚如凝脂,貌美如花的芳齡姑娘度過餘生也不失為一件美事,尤其是當他聽說了她還是某個集城赫赫有名人家的大小姐時,這個念頭愈發躁動,就算不強占她,將她救出還回去,必定能拿到一筆數目不小的感謝費,拿著那些錢,就算是亂世也足夠瀟灑生活了,誰還甘願橫在山頭當土匪,背著官府的通緝,天天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弄得天怒人怨,損傷陰德。
可惜就在方才,那個頭兒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一般,派人特意“提醒”他不要動歪腦筋,老老實實把人送到地下去,這麼多年,他是門兒清的,這個頭兒向來說一不二,要是忤逆了他,可能會被追殺一輩子。
“快點的吧!”
柳梧璿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鑽進了空洞裡,清瘦的她幾乎沒怎麼遇到障礙就順利滑了進去,好像那個空洞就是專門為她量身定製的,她不知道接下來又將麵對怎樣的情況,對未知的恐懼讓她再一次向男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那目光很深刻,男人至少讀出三層意思。
最基本的,是作為一個人對世界的留戀,一個人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再者,就是一個被捕獲的獵物,想要掙紮著看到希望的渴求,最後,那個意思他已見過了無數遍,也是貫穿著他落草為寇生涯的一個含義——弱者向強者的臣服。
這種感覺很讓人上癮,他第一次殺人時被兩種感覺占據心頭,一種是對於毀滅生命的恐懼,在猶豫的片刻,他幻想著眼前將死之人的一生,那種生命在個體上積累的底蘊,獨屬於生命的底蘊,可以創造出無數奇跡的底蘊,如果他今天不死,或許將來有一天,這種底蘊作用在他的命運上時,會讓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一個卓越的人,甚至是一個偉大的人。一個救死扶傷的大夫,一個政績卓越的官員,一個統領三軍的將軍……
但現在,他隻是個即將死在自己屠刀下的可憐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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