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白告訴謝勉,自己對太學司業章培文初生疑竇,是從那時開始的。
那時,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的詳國世子柯以凱,即將由侍衛隊從長和宮押解到金獄的前夕。
柯以凱顯然沒有料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沈暮白瞧見理虧心虛的他雙唇發抖,一邊掙紮,一邊負隅頑抗。
“沈暮白,你以為自己算老幾?令皇給你個‘皇太女’做做樣子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儲君了?”
柯以凱企圖用言辭激怒自己,但自己隻是冰冷地注視著他。她倒是想看看,他還能放出什麼屁來。
“你真敢動我?”柯以凱繼續嘲諷,在危險邊緣瘋狂的試探與挑釁,“你能奈何得了我?我背後可是詳國,你不過一介女子,若兩國交惡,你開罪得起嗎?”
柯以凱的話語愈發狂妄,連聲咒罵,當著世子們、侍衛隊眾人就對沈暮白出言不遜。
認為沈暮白不過是仗著皇家的身份狐假虎威,絕無可能真的把他怎麼樣!
他就是這般肆無忌憚,讓沈暮白有本事就來試試看!
時任侍衛長的陸寧安等人,就要出手阻擾柯以凱再說下去,沈暮白伸出手臂,示意眾人莫管。
沈暮白根本不怕。如此沒臉沒皮的人,反倒不會太過難纏。
柯以凱自視甚高,而構成他厚顏無恥的隻有:無知與自大。
他的所作所為,隻有他表麵故作淡定的虛浮,在苦苦支撐著。
詳國勢單力薄,既無千裡江山,更無強兵悍將,詳國連自己國內的安定都難以維係,又有何實力與令國相抗衡?
時局動蕩不安,曾經的詳國冷淡而倨傲,如今連守備軍力也日漸匱乏凋敝,無論是實力雄勁還是平平的四鄰八國,都敢於對其態度傲慢,言語中也無暇掩飾對詳國的輕視。
他們內部割據,頻頻培育細作、煽動內亂,普通百姓可以公然挑釁詳王的權威,已經沒有了顧忌。
多方位的騷動和內憂外患,給這個本就風雨飄搖的國度,帶來了更加沉痛的負荷。
令國前往交涉合縱,從屢屢遭受詳國的冷遇,到如今詳國的極度巴結。
詳國怕了,怕若此時還不抱緊令國大腿,其他藩屬國一旦聯合起來,對自己形成合圍之勢。
這是一塊肥而不膩肉,可吃可不吃的肉,令國還不著急一口吞下。
詳國的國力如此微弱,不過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也不知道柯以凱有何資格在此放肆?
沈暮白如是想。
因為這個緣故,她確準是柯以凱犯事後,反而安心靜氣。
她最怕的就是,令國必須交好的那幾個藩屬國世子,在這裡捅了天大的簍子!不僅不能重判,她還要幫他們巧妙地擦好屁股。
這些話都是實話。
大實話當然就不能放在明麵上講。
柯以凱的不甘心、拚命掙紮,早已無濟於事。麵對沈暮白的堅定立場,他的囂張氣焰有所消退,當憤憤不平噴薄而出後,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絕望和恐懼。眼看再無退路,他的罵罵咧咧漸弱了下來。
“帶走!”和柯以凱耗得太久,沈暮白呼喝著要侍衛隊們動手。
此時,站在一旁太學司業的章培文突然悲天憫人,好心勸慰柯以凱。
“哎,我說柯世子,你何必這樣。惹下這樣的罪行,那是要殺頭的!倘若你再胡言亂語,不僅牽連家人,甚至還要誅九族!金獄裡的酷刑多得讓人膽寒,你受得住嗎?好心奉勸你頭腦清醒點。”
柯以凱像是被章司業的話震住了,隨後又恢複他往日的大言不慚。
“你個糟老頭,乾你屁事!”
對於兩國實力懸殊和現下的局麵,柯以凱雖有些瘋魔,可他並不傻,他掂量到了話裡的份量。
“給我老實點!”
侍衛長陸寧安對著柯以凱一頓訓斥,這人都死到臨頭了,還不老實。
沈暮白是知道了,這章司業看著文鄒鄒的,墨水頗多,可勸人卻是很不在行的樣子!
後麵細細想來,章司業看似無意說出的這段話,其實大有文章。
柯以凱聞言後,明顯地麵色嘩變,不禁膽顫心驚。他是不怕死,但他還有血親同胞。
他誠然不了解令國的規例法條。他以為,不過隻是區區作弊罷了!
現下才清醒過來,在令國舞弊,不僅會判斬立決,還可能會拖累手足……
於是他立馬轉變態度,向眾人表示配合,聲稱自己需要點時間,要求等他片刻即好。他到自己屋裡頭,去拿學官受賄留下的字據。
這次人手充足,長和宮被團團包圍,任柯以凱就算插上羽翼,也飛不出她沈暮白的五指山。
世子們也跟著押送柯以凱的大部隊,一齊走到了柯以凱的房門口。
進去拿字據的柯以凱,遲遲沒有再出來。沈暮白直覺不太對勁,派了手下一個侍衛進去看看。
“不好了!不好了!……”去看的小侍衛著急忙慌地說著。
“什麼不好了!話說清楚,彆咋咋唬唬的。”
沈暮白一頓嗬斥,她也被嚇了一跳。生怕柯以凱,尋到了獨處機會自縊了!
受到訓責,小侍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再一字一句儘量說清楚。
“是…是柯…柯世子的字據,說是丟了。”
一臉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的沈暮白,揚揚手叮囑著侍衛隊,待入金獄後,務必裡三層外三層,把柯以凱剝個乾淨!不允許捎帶任何私物。
此案特殊,以往對嫌犯的搜身清單隻要三人確認畫押即可,沈暮白臨時提升要求至少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