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隻是……隻是……”
沈暮白好聲好氣地勸慰,將小春香從地上扶了起來。
“小春香,你先行退下吧。吾召你,你才能再來。若沒有,就不許再在皇子麵前出現了。”
如獲大赦的小春香,連忙退後幾步,淚眼模糊地跑出了寢殿。
沈暮白能設身處地想象到,天之驕子的陳晞如今落得這般,該有多難過。
任憑誰都無法接受!
他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她明白陳晞怒氣背後的不甘、絕望,卻也為小春女的無辜感到心疼。陳晞這番嚴厲的訓斥,既是對侍女以下犯上的懲戒,也足以見得他內心的憤懣與痛苦。
“你現下虛弱,彆多說話了。都是我的過錯……你需要我做什麼,儘管開口。即使我知道,任何的補償對你而言,也微不足道……”
一反常態,君子如玉的陳晞突然變得暴戾不仁,跋扈慣了的沈暮白反倒卑躬屈膝,放低了姿態。
是她,畢竟是她。
間接造成了他的悲劇。
“終於承認了?”素來歡喜著眼於將來的陳晞,卻看不見自己接下去的路。
“我沒有害你,但我的的確確有洗脫不掉的責任。”
沈暮白如釋重負一般,她把心裡話說出來,像是重新活了過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有做君王的野心與行動,但當真的卷入、染指這樣不堪的鮮血淋漓,她亦退卻了。
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陳晞默然,他望著沒有被推走的輪椅,似是望儘了自己的此生。
前頭是兩個中等大小的木質前輪與後麵兩個大大的輪子,中間配上一張裝有上好皮革坐墊,有著雙扶手。
輪椅是手搖式的,可以讓患者自行操控行駛方向。
也算是萬念俱灰中,能為人保有的最後一絲尊嚴。
自此他的衣食住行,都離不了旁人的服侍照料。他就要在這把四輪的輪椅上了卻殘生。
沈暮白不便再多說,也不好再留下。陳晞醒來的消息,相信已經傳到父皇的耳中,他們應當很快就會趕來。
她不想再做不肖女。
留在寢殿不僅徒增煩惱,還免不了劍拔弩張。避開,是上策。她且去自己嫡親皇妹那裡,先躲躲風頭。
陳晞累了,看著她鬼鬼祟祟的步伐,也就任由著她偷偷地溜走。
不出所料,令皇沈則宸和令後杜曉禾,聽聞陳晞好轉後,立馬趕來。
“你且放心,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這是令皇踏入寢殿後,對著陳晞說的頭一句話。
他的包庇已然無用,索性地將“人人得而誅之”的女兒,撂在台麵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意味。
令皇麵色鐵青,雙手負在身後,身形筆直,仿佛是一座巍然不動的山嶽。
每一步都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壓。
杜曉禾緊緊握著陳晞的手,“我的晞兒,是為娘的沒有照顧好你。都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
杜曉禾說著就不停拍打自己的胸口,她在用彆人的罪過懲罰自己。
“小晞,”
令皇不好阻攔杜曉禾對兒子的疼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你現在身子這樣……都是因為你這個皇姐的失察和縱容,沈暮白確實該死!寡人知道你受了不少苦。”
他停頓了片刻,心裡異常複雜,“你說,應該如何懲治她,才能讓你心中的怨恨稍減?但說無妨!”
陳晞反過來安慰著母親,拍拍她的肩膀,他怕母親接連遭受喪夫、兒殘的多重打擊,不堪負荷。對於令皇的詢問與主動請求,陳晞在思忖著。
沈暮白畢竟是他沈則宸的掌上明珠,若非必要,令皇怎麼願意見到她受懲罰?
令皇一來在試探陳晞的服從,二來是表現給杜曉禾看的,表現他絕沒有因為沈暮白是自己親生的,就徇私放縱。
因雙腿的殘疾而對自己的處境憤懣不已,陳晞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情緒,“……陛下,皇姐與我也都到了堪許婚配的年歲…”
令皇聽聞,一下子七上八下,一張還算保養得當的老臉都快崩掉。
他陳晞這是要懲罰女兒來侍奉他終身?以此作為交換的籌碼?
這……
“晞兒,拋開世俗之見,寡人是無謂親上加親的……但寡人和你母親,還都盼著你們能延續香火……暮兒比你還大上一些,若娶親是否,可能不妥……”
令皇察覺自己言行有些失當,此時拒絕,不是流露出對陳晞雙腿殘疾的蔑視了嗎?
他趕緊補充上,“也不能說不妥,有晞兒你這樣的夫婿可是她修來的福氣!就是……她脾氣不好、秉性也差了點,晞兒你真的能受得了娶個這樣的大娘子?”
看向沒有表情變化的陳晞,令皇更加惶恐了。他不會想讓沈暮白給他做妾室吧?
陳晞想過如此的報複手段,但他何必為了一個毒婦,搭進去自己一生的幸福!
他要的不是這個,陳晞緩緩開口,“陛下說笑了。我殘缺之身,怎敢惦記著萬人之上的皇姐。”
“那你要的是?”令皇摸不著頭腦了,希望陳晞彆再打啞謎了。
現在陳晞想要什麼,他都答應!
“努兵不除,人心不安。兒臣不願再見到皇姐,但也不至於要皇姐死。聽聞,努兵有意求娶皇太女,莫不如派皇姐前去和親,不僅可平了眾怒,也能享安定四方的美名。”
“不可!萬萬不可!”令皇斬釘截鐵地說道,“就除了這個,寡人都能準你。”
令皇心裡頭對陳晞生了疑竇。
他是如何知道的這個消息?
又是如何拿捏準了自己的心緒?
自己最是忌憚的,就是被他人提起努兵點名要沈暮白和親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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