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州的大街小巷已被萬盞燈火點亮,氛圍也逐漸達到高潮。雖然說不好這驚心動魄,到底是來自夜間原本的熱鬨熙攘,還是因為殺害刺史廖騰的要犯已經浮出水麵的緊張沸騰。
還不知始末的沈暮白輕巧地行走在街頭,豪邁又有些嘚瑟,手中提著的紙包都是剛剛從攤販手上買來的吃食,然而那跟著她的小侍衛一直低著頭,左顧右看,保持十足的警惕。
小侍衛主動要幫沈暮白拿東西,卻被拒絕,沈暮白義正言辭地表明自己歡喜提著這些,小侍衛也隻好作罷。
沈暮白掂了掂手中的紙包,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揚起,有些微妙的笑意,她覺得可以分給他人一起品嘗。
五光十色的喧囂讓沈暮白短暫地迷失其中,每個攤位前都人頭攢動,仿佛保州永不眠。她沒有估計到這座城池比想象中更加繁華和開放,腳步停頓,思緒來到當日那些在刺史府前圍住自己的百姓。廖騰絕不是個好人,罪可當株!但在當地的百姓心中該是個好官。
屬於食物的香氣張揚又肆意地飄散開來,糖、油、酒、肉、魚……都讓沈暮白忍俊不禁,時不時地就被這些絆住了腳步,什麼都想要品嘗一番。
攤位前的商賈聲音洪亮,賣力吆喝著;孩子們手裡提著新買的蜜山楂,蹦蹦跳跳的。
在小販們的自如揮灑下,吃食在火焰下跳耀著,油煙混合著辛辣,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沈暮白目光所及的小攤上,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響,被刷子不斷地塗抹上秘製的醬料,紅豔豔的辣椒能在夜間勾人魂魄。
“烤羊肉串,熱騰騰的咧,鮮美無比!來一串不?”
“蜜糖餅!胡餅!麻花!”
……
小侍衛隨著沈暮白,兩人走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身旁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偶爾傳來小販與百姓討價還價的聲音,熱烈而富有節奏。街頭巷尾的火燈搖曳生輝,照得行人如晝,一張張滿足的臉龐,光影交錯,格外生動。
最終,沈暮白在賣雪衣豆沙的攤位前駐足。裹著如雪一樣糖霜的外皮,膩人的模樣在盤中擺放,並不整齊。剛剛油炸出鍋的這一點心,還往外冒著熱氣,外皮呈現黃澄澄,內部的豆沙餡散發著甜香。
“這般精致的小點心,是我歡喜的豆沙餡,外覆一層如雪般的薄衣,一定入口即化。”
沈暮白自言自語地品評著,咽了咽口水,她叫了一聲,“來一盒嘗嘗!”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小侍衛,識相地馬上掏出銀錢為長公主付賬。
莫名其妙,沈暮白的心裡頭浮現出一個曖昧不清的人影。
“不對,還是……兩盒吧。”
“好咧!”
小販眉開眼笑,當然是越多越好。
這樣的念頭讓沈暮白不禁愣了愣,她抿了抿唇,又覺得似乎有些多餘。
“怎麼,明知道他是個壞人,居然還想買吃食給他……”
沈暮白不禁自嘲地低聲喃喃,指尖顫抖,假意專心致誌地看著小販,其實心不在焉。小販正忙不迭地盛放那兩盒雪衣豆沙,拿出看上去還算潔淨的木盒,細心地裝上雪衣豆沙,用紙包裹,然後遞到她手中。
沈暮白看著手中的雪衣豆沙,忍不住輕輕咬了一口,那甜膩的滋味瞬間鋪滿了舌苔之間。外層雪白如初雪的雪衣豆沙,薄如蟬翼,輕柔細膩。
待沈暮白小心地輕輕咬開一角,細膩而熱乎的豆沙餡便溢出,那清爽的雪衣與綿軟的豆沙相互交織,仿佛將一整個冬日的寒冷與溫暖同時包裹,舌尖上是一場雪花紛飛。
“真好吃”,沈暮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她停下來,深深歎了口氣,“我是魔怔了吧……”
不知為何,沈暮白的心底竟隱隱有了期待,想到陳晞那張冰山臉,或許吃了雪衣豆沙會讓他笑起來。不知道從何時起,那種強烈的勢不兩立,讓他對她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吸引。
她總是想試著驗證,自己是否能估計到他的表情與反應……就像他總能猜到她的下一步那樣……
沈暮白有些生氣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準備帶回去與那便宜弟弟一齊分享。
“他應該喜歡這些吧。”
她低聲自語,麵孔有著明顯的弧度變化,驀然升起一股不明的溫暖,很多瑣碎與齷齪都好像能稍稍在此刻平複。
那頭,眾人除了沈暮白和小侍衛,均參與到抓捕行動中。趁著四下無人,暗自對比掌印後逃竄的那人,身形靈活,雖然說飛簷走壁有些誇張了,但顯然對於此地熟悉萬分,專門挑小巷裡頭鑽,如同蛇一樣糾纏不休。
即使對於經驗十足的宮內侍衛們來說,也不免有些暈頭轉向。天色已晚,黑黢黢的,這些巷子進去後又有好幾條岔路,讓人摸不著北,隻得憑靠判斷兵分幾路。
在追出了幾條街以外,眾人都氣喘籲籲。一牆之隔,與那片浮華的夜景相對的,是那悄然蔓延的暗巷裡的你追我逃,投下一個個斑駁的影子。
陳晞的輪椅,在一條巷口,目光凝視著前方,很明顯那人已經銷聲匿跡。與此同時,身後傳來趙允磊的聲音。
“殿下,陸寧安已經帶人追了過去,不可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