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陣沉默。
當著小於的麵說建國,這老不死的棺材瓤真該死。
小寒媽麵沉似水,她推了一把楊彩鳳,咬著後槽牙問:“她大媽,你晌午是不是沒吃飽啊,上我家要飯來了?”
楊彩鳳沒提防,被推了個趔趄。
小寒嚇了一跳,她媽還是個暴脾氣呢,這摔出個好歹來,她來賠藥費。
“咋說話呢,我要啥飯,我這不是看你招待新姑爺,專門給你送菜來了嗎?”楊彩鳳說著把懷裡端著的大盆往前舉了舉:“差點讓你給弄灑嘍。”
掀開盆上的蓋簾,一股香味湧了出來。
“這是大菜,我專門把肉菜都給你們端來了。”楊彩鳳笑眯眯地說。
“啥是大菜?”小寒不懂就問。
“就是吃席剩下的菜折在一起了。”章小偉回答她。
小寒看著那一盆油乎乎亂糟糟的菜,說不出的惡心,一個沒忍住,乾嘔了起來。
於千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也不是歡喜就是了。
楊彩鳳沒想到自己下了這麼大的血本,送了這麼好的菜過來,竟然被嫌棄了。
“快端走吧,我二閨女吃不了這個。我女婿是從上海來的,人家也吃不了這個,謝謝你的好意啊,她大媽。”小寒媽總算扳回一城,臉上都泛起亮光了,甚至為自己剛剛看見那菜還有點小竊喜難過起來,自己真是給子女丟臉。
楊彩鳳氣得不得了,但手中這玩意,如果人家不嫌棄,那就能上了台麵,如果人家嫌棄,說出去確實不好聽。
“不吃就不吃,整那個樣出來乾啥,還以為又懷上了呢。”楊彩鳳撇了撇嘴,把盆放炕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她還走了呢,她倒要看看,窮大方吃的啥。
小寒媽也不好趕她,衝她翻了個白眼,招呼大家繼續吃飯。
但剛剛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就低沉了下來。
楊彩鳳倒也不尷尬,她許久沒來過這個窮家了,左右打量了一下,心中不屑,這許多年了,還是這個窮樣。
一眼掃到了櫃子上,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上麵擺了三瓶酒,她認識那酒,那叫道光廿五,那酒老貴了,一瓶得七八塊錢。旁邊還有四條煙,我的天呐,那是桂花吧,這煙她老兒子上丈母娘家也隻舍得拿了兩盒。
老太太不淡定了,她扭頭看了看還在吃飯的於千岩。
這才發現這小夥子不但長得好,穿的也好,手腕還戴著金貴的手表。咦,這個表可真好看。
端著普通的二大碗,吃著粗茶淡飯,但看著就和電影裡的人一樣,洋氣的不得了。
再看旁邊的小寒,竟然也和以前那個村姑不一樣了,穿的不咋樣,但手腕上也戴著手表。
手表啥時候變得這麼不值錢了。這二嫁的女人還能戴。這要是她閨女,早讓她給摘下來了。
嘖,出來了也不知道穿身好衣服,這看著就和她大嫂一樣,一看就是撅著屁股,乾農活受罪的命。
不對,這衣服該不會就是她大嫂的吧。為啥穿大嫂的衣服呀,那指定是怕把自己的好衣服弄臟唄。
奇了怪了,這生了仨孩子的人了,咋還能找著年輕小夥子,這仔細一看,還越來越好看了呢。
再看章小偉,這猴子樣的人,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就連那倆老貨臉上的苦相都消退了不少。要是有人給她送這樣的酒,這樣的煙,她也會笑。她過六十六都沒有這樣檔次的煙酒。這老二一家要上天啊。
哼,我家大兒子是複員兵,在鋼鐵廠有正式工作,我二兒子是木匠,我老兒子在供銷社當采購,你們這一家子,再是孫猴子,也得在五行山下壓五百年。
老太太內心戲十足,雖然不斷地在自我安慰,自我開導,但五腑六臟已然喝了一斤陳醋,酸得不行了。
她特意忽略的是,老大是複員兵,但瘸了一條腿,隻能在廠裡門房看門,二兒子是木匠沒錯,但學了五六年了,還沒出徒,老兒子倒是個靈俐的,但就是向著丈母娘家。
她一家人能在村中有頭有臉,過得比老二一家好,都是靠的老大這些年的津貼,複員安家費。
也就勉強弄了個麵上光而已。
大家夥吃完飯,小寒和大嫂一起把桌子收拾好了,她幫著洗了碗。
大嫂推脫,她笑笑,硬是幫著洗了。
“紅杏,你們二姑父給你們帶了禮物,來看看。”小寒擦乾淨手,從包裡把電子表拿了出來。
大隊那邊敲鐘聲從大喇叭裡傳了出來,大哥準備下地乾活,腳一沾地,人差點沒一頭栽地下去。
於千岩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唉喲,這酒後勁可真大。”大哥摸著額頭,笑了起來。此刻已有幾分醉意了。
“小寒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下午就歇歇吧。”大嫂說,“掙工分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一大家子上午都乾了半天,原本這會兒的工分也不多,就是混混,不去損失也不大。
“哎,中。”大哥聽話地靠在炕頭的牆上。
大媽楊彩鳳聽著還給孩子送禮物,那小眼睛立時掃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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