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解困
鬆岡極力壓製著自己胸中的憤怒,他已經落入了陷阱,這時候掙紮反抗反而會增添身上所承受的恥辱。
這完全不合邏輯,鬆岡洋右百思不得其解,他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應該是兩大租界的聯合行動,但是他不明白英法究竟是出於何種目地,煞費苦心的搞出這種可能會嚴重損害外交關係的事情出來。
一國外相被排除在了高層歡迎隊伍之外,還有比這種事情更加讓日本帝國丟臉的嗎?但是他現在又能怎麼辦,周圍那麼多記者和各國民眾,他難道要當著在場的數萬人,為了這件事與英法翻臉?
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日本帝國外相中了彆人的圈套,然後除了給帝國帶來恥辱之外,他不可能收獲任何結果。
英法可能會當麵做出退讓,帝國或許挽回了幾分臉麵,但是事後的國際輿論絕對不會站在日本帝國這邊,此刻的日本帝國在世界上並沒有什麼話語權。主導世界輿論的國家,現在就全都站在觀禮台上麵,德國控製了整個歐洲,而英法兩國的影響力早已遍布了整個世界。
日本曾經努力得想要脫亞入歐,極力去學習模仿西方社會,但是最終發現這隻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因為對方根本不認為東方種族有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資格。“未開化的野蠻人”、“東亞病夫”、“黃皮猴子”,在當時西方主流社會的眼裡,亞洲人的形象一直是猥瑣、邪惡且蠢笨的,即便是你會一口流利的法語,穿著筆挺的禮服,也不能改變他們心中的偏見想法。
二十世紀初期,種族主義是當時西方世界的主旋律,與歐洲各國壓製猶太人一樣,美國同樣也製定了一堆種族主義規章法案,而且不光針對的是黑人,而是所有美國國內的有色人種,其中也包括了僑居美國的日本人。
鬆岡洋右可不想成為外國媒體爭相調侃的對象,他已經處在了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上,現在他最為後悔的就是,自己為什麼要到場。如果隻是堀內乾城和澤田茂這兩個,再怎麼受冷落都無關緊要,大不了回頭在於英國法國人算賬。
但問題是他現在已經站在這裡,和一群日本商人以及汪偽官員被安排在了看台旁,邊上圍了一圈高大的錫克兵,讓人怎麼看都像一個傻瓜一樣。
上海十一月的天氣已經轉涼,但是澤田茂照樣出了滿頭熱汗,這位中將此刻總算也琢磨出味道來了,身邊鬆岡外相的臉色黑的就像鐵板。讓中將火大的是,【東寶】派來的攝像師顯然腦子裡缺少一根弦,竟然還轉過鏡頭對著自己猛拍,大日本帝國被人當猴子耍了啊,這隻馬鹿難道還看不出來,要知恥啊,知道嗎,知恥,這混蛋必定是海軍派來的。
“不能再這樣了,我們必須要到台上去,閣下。”堀內乾城聲音都帶著一點哭腔了。
他好幾次忍不住想要跳出去向無恥的英國人提起抗議,但是和鬆岡顧忌的一樣,他擔心會因此搞砸了這場歡迎典禮。你和英國法國有矛盾沒問題,但是彆忘了被歡迎的主角是德國特使,砸了英國人的場子自己倒是痛快了,回頭德國人問起原因該怎麼交代。
或許用日本人的眼光來看,目前這種待遇是極其嚴重的羞辱和怠慢,但是從德國人的角度來看,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談,即便是真的感覺受到了羞辱,你就不能在典禮之後向對方提出抗議,為什麼要跳出去攪和掉這場典禮,你是不是對大德意誌帝國心懷不滿,是不是你看不得陸軍元帥閣下風光無限。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們不但要考慮到德國人的反應,同時還要考慮到身邊那一堆汪偽官員,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群支那人麵前失去方寸,而且還必須要讓他們感覺到一切都在帝國的掌控之中。
此時一些汪偽官員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相互議論,他們也感覺情況和他們開始想的有些不同,即便自己身份不夠,沒資格站上禮台,但是日本外務大臣的身份應該夠了吧,怎麼也和自己一起站在角落裡喝風。
“嗯,馬上派個人去和德國那邊聯係一下,高橋,你和元帥的副官安德森上校通過電話,就交給你了,務必告訴元帥我想要見他。”鬆岡小聲的對助手說到。
“哈,我馬上就去。”高橋點了點頭,向著隊伍後方擠去。
隊伍前麵攔著一排錫克壯漢,他們似乎聽不懂任何人類的語言,換無論日本人對他們說什麼,他們就隻會冷冰冰的點著頭,但是卻始終攔著日本人,不讓他們靠近舞台。
鬆岡知道如果德國人不願意見他,那麼今天的麵子就算是載在地皮上了,回過頭即便是使用手段報複了英國人,那也是毫無意義的馬後炮。
到那時候如果有人在國內趁機煽風點火製造影響,甚至可能會影響到國內的政局,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近衛文麿,日本從不缺乏野心家,也不知道赤阪町有多少人在盯著那個位子。近衛文麿是日本陸軍推翻海軍的米閣之後,由他們全力推上台的,至少海軍方麵對此就相當的不滿,加上國內經濟情況一直沒有起色,不少中層企業主和勞工們普遍對其懷有非議。
此刻鬆岡最多隻能抗議對方怠慢了自己,要求獲得與身份相符的待遇,接下來就再也沒有其他能夠站得住腳的理由了,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一群汪偽走狗的麵,這些話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去,這等於是在自曝其辱。
就在鬆崗還在胡思亂想之際,觀禮台那邊出現了動靜,嘹亮的軍樂聲突然響了起來,接著讓鬆岡喜出望外的一幕出現了,隻見一群人正大步向著自己的位置走來,走在最前麵的就是那位尊貴的帝國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