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有事要走,李方長送了衣服過來,人已經在樓下,他沒打算真做什麼,很快停了手。
他說:「晚上我把程之兗送過來。」
身前的人明顯一僵。
顧迎清說:「可我要回老家。」
「那算了,」他聲音沒什麼波瀾,「什麼時候走?」
「下午。」
程越生沒再說什麼,不多時門外有人敲門,他起身從地上撈起西褲隨便套上,洗漱完拿了衣服進來換,換下的衣服又隨意往旁邊一扔。
顧迎清看在眼
裡,說:「你扔地上乾嘛?放椅子上也行啊。」
靠窗的角落有張單人沙發,旁邊立著落地台燈,有時候她會在那兒看書或用平板隨便畫點東西。
他渾不在意,瞧她一眼說:「走了。」
留給她一個瀟灑背影。
顧迎清心裡發堵,翻身側睡,又看見身旁有他躺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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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過去,已經沒溫度了。
顧迎清下午乘動車回了老家,先去了趟養老院,吃過晚飯後回了永溪鎮老城區的家裡。
這房子是有些年頭的多層商業住宅,三室兩廳,是顧迎清爺爺退休前買的,退休後二老在這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養老院開起來。
今年過年顧迎清沒回來,沒做大掃除,一直到金玉吟媽媽生日後她再回永溪,才找時間請保潔上門裡外打掃。
趙縉逐漸無力管控這邊後,她也回來得更勤了,最近一段時間重新跟著去醫院陪爺爺做過幾次透析。
即便對流程早已熟悉,每回在醫院坐著等的那幾個小時顧迎清依然無比煎熬。
每做一次透析,她都覺得老人身上的生命力好像又流逝掉了一點。
就這麼一點,又一點,累積著直到耗儘。
周日這天做透析時,醫生特意把顧迎清叫過去,說指標不太好,要增加透析的次數。
「還有就是,」醫生停頓了下,看向她委婉地說,「你們家屬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顧迎清立馬會意,不可避免地血液倒流,產生了片刻的眩暈感,還訥訥地附和醫生點了點頭。
醫生扶了扶眼鏡,語氣凝重:「你爺爺的年齡和身體情況也不適合做腎移植,之前我就跟你說過,這一兩年癌細胞雖然沒擴散,但腎衰竭是不可逆的,這個病到最後的結局就是多臟器衰竭。」
他不難從顧迎清臉上看出被這一消息打擊後的遲鈍感,他在每個家屬的臉上都見過,習以為常,卻仍不忍心。
他說:「我們醫生和你們家屬都儘力了,老人家挺了那麼久,也算是沒遺憾了。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就沒必要再強求。」
顧迎清不在狀態,禮貌機械地說:「謝謝,我知道了,辛苦了徐醫生。」
從醫生那兒出來,回到透析室外,奶奶問顧迎清,「清清,醫生說什麼了?」
顧迎清艱澀地扯了下唇,本想輕鬆地說些寬慰的話,一張口剛說了:「沒事……」嗓子就驀地一哽,一股酸意毫無預兆地頂上鼻腔和眼眶,視線霎時就模糊了。
奶奶頓時就明白了,眼眶跟著一紅,婆孫倆靠在走廊的長凳上,互相摟靠著,無聲地掉眼淚。
顧中敏從透析室出來時,人靜得有些沉滯了,虛弱地靠在輪椅上,顧迎清喊了他兩聲,他才慢反應地緩緩抬頭,眼光渾濁地看著她,「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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