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碼頭堅實的地磚上,德拉萬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跳了兩下。
地磚出人意料的牢固,沒有任何的鬆動,不愧是聖孫的居所,就是不一般。
在這處降臨碼頭上,一箱箱貨物如同矮牆般豎起在湖岸邊,近百名搬運工正馱著箱子與麻袋,運送到馬車或板車上。
這些貨物會走陸路到內河(帕拉河)邊,然後走水路運往城鎮中。
從木箱子裡漏出的乾草可以看出,這一箱裡大概是酒水或陶瓷。
救世軍雖然有原教旨主義的傾向,但卻沒有執行得那麼嚴格,隻是提倡不要喝酒,然後給奢侈酒水加重稅而已。
所以很多剛剛接納救世軍統治的地區,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看似極端保守的政權,居然比正常宗教國度都要鬆弛與開放。
看著碼頭後麵零零散散的黑頂白牆房屋,德拉萬朝著從橋上下來的佩裡尼問道:“佩裡尼叔叔,從這到鎮上要多久啊?”
“五六裡路吧,把行李背好,咱們走過去。”帶隊的佩裡尼牽著馬,同樣站在拴馬樁旁休息。
“又走啊?”麥高恩才從橋上下來便聽到了這一噩耗。
“走一段怎麼了?”德拉萬看著碼頭上飄揚的齒輪太陽旗,心潮澎湃,“聖孫可是走了七百裡路呢,他們甚至還要麵對敕令連的追殺。”
這是近來在金河鄉與伊貝鄉盛行的《聖孫遠征記》中的敘述,很多拜聖父會的神甫都喜歡拿這個講故事。
相對於那些平淡繁雜的筆記與訓令,這些少年顯然喜歡更具傳奇色彩的《聖孫遠征記》。
“你在這拍什麼馬屁啊,聖孫又聽不到。”拍著肚子上的肥肉,麥高恩麵色發沉。
“我愛戴霍恩冕下發自真心,聽不到又如何?”德拉萬叉著腰,看著從碼頭上走下的同伴們,“還有最後一段路就到了,咱們就能見到我們的太陽,天選的教皇了。”
“喔——”少年們有氣無力地回應道。
這些來自郎桑德郡南方伊貝平原的庫什少年,大多在十二歲到十五歲。
他們大多身穿帶著短荷葉邊的輕薄羊毛長袖,並把長袖捋起,露出毛茸茸的手臂。
下半身多是土黃色或淡灰色的寬鬆短褲,腳下踩著的則是覆蓋到腳踝的皮革短靴。
從衣著上來看,他們反倒沒有貴族的感覺,更像是那種城市周邊小地主富農家的孩子。
仔細看看那粗壯的小臂和滿是老繭的手掌,都知道這群人肯定是乾過不少農活的。
其中既有原汁原味的純血庫什人,也有不少混血乃至是霍恩勝利後改成庫什姓名的外來貴族。
在如何判定庫什人這件事上,老祖母相當開明。
願意改族譜並讚同她的外鄉貴族,那就是庫什人,不讚同她的純血庫什人,那就是外鄉人。
所以這些庫什少年年輕的眸子中,既有不切實際的狂熱,也有懷疑恐懼與不信任。
100個來自伊貝平原的庫什少年們踏上碼頭,休息了一會兒,便在佩裡尼的呼喊聲中再次上路。
等出了碼頭,附近沒什麼人了,佩裡尼才對大家喊道:“記得把盾牌拿好,島上潛伏了一些獵魔人,可能要對咱們發起襲擊。”
“為什麼?”
“不想咱們和冕下合流唄,教會怕了。”
“彆是賊喊抓賊吧。”
聽了佩裡尼的話,這些少年們扯著公鴨嗓子大聲議論,形色各異,不過卻沒有多少恐懼。
騎士畢竟是勇武起家,這些庫什人的少年們從小就學會了掩蓋恐懼。
背著大包小包的庫什少年們排成一條長隊,拖著腳步,在通往鎮上的道路上緩緩前行。
他們到底年輕有活力,一邊行軍還能一邊嘰嘰喳喳地談論。
“哎,我聽說冕下喜歡任用年輕人,咱們能加入那個孩兒軍或者忠嗣軍嗎?”德拉萬精氣神滿滿地走在路上,還在與身邊的幾個好兄弟聊天。
“忠嗣軍隻有為國戰死者的子女能進,你做不到忠嗣軍,但你可以當忠嗣軍他老爹。”
“去你的,老子要做元帥。”
“我聽說咱們要是成績優異,可以去聖丹吉戰爭學院就讀?”
“不不不,畢業後要先參軍,表現優異才能進聖丹吉戰爭學院,那裡是深造的地方,不是打基礎的地方。”走在前麵的佩裡尼趕緊糾正他們,“等把你們送到,我就要去那邊上學了。”
“您要走啊?”麥高恩向前猛竄了幾步,“就這麼把我們丟在島上了?”
“什麼話?”佩裡尼瞪了他一眼,“你們是來上學的,又不是來當人質的。”
“就是,就是。”德拉萬在一旁跟著幫腔,把麥高恩憋紅了臉。
前麵引路的僧侶放緩了腳步,咧著大牙笑道:“幾位彆擔心,學校裡還有彆的學生,大家都和藹友善……”
這僧侶話說一半,佩裡尼忽然臉色猛變,零幀起腳猛踹在了那僧侶的臉上。
霎時間,那僧侶臉龐腫起,發黃的牙齒從嘴中飛出,疼得他“哎喲”尖叫一聲坐倒。
幾個少年還在疑惑佩裡尼翻臉速度的時候,卻聽到耳旁嗡嗡幾聲。
“弓箭,注意躲避。”佩裡尼喊話的瞬間,幾支帶著殘影的短箭接連從身周飛過,紮入地麵和路旁的樹上。
看著那上下顫抖的箭尾,德拉萬恍然大悟:“盾陣,盾陣,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