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心裡湧起難以名狀的憤怒。
他知道承平帝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回京以來承平帝對他還不錯,這一度讓他放鬆了警惕,甚至還對這位二叔產生了些許好感。可白郾之事讓他徹底清醒過來,眼前這人從來都是一個殘忍、自私之輩,永遠不會將彆人的痛苦放在自己心上。
滿腔的憤懣之下,祁翀實在難以違心地去附和承平帝的話,他隻能繼續沉默。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承平帝對祁翀的這種態度大為不滿。在他看來,老子本來就沒有義務跟你解釋,現在都已經耐心跟你解釋清楚了,那這事兒就應該翻篇兒了,怎麼還耿耿於懷呢?
叔侄二人就這麼僵持著,大殿裡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啟稟陛下,衛門司宋倫求見。”一名內侍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傳!秦王,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祁翀低著頭往外走,在門口正好遇上了一名進殿來的青年內侍,看袍服紋飾,想必就是衛門司副司監宋倫。
見到祁翀,宋倫忙退至一旁叉手行禮,似乎是不經意間碰觸了一下祁翀的袍袖,祁翀隻覺得手心中突然被塞了一個什麼東西,不動聲色地將手抄進了袖中,緩步向宮外走去。
上車以後,祁翀連忙打開了手中的紙條。
宋倫告訴了他一件事。今日宋倫找了個借口查閱轄下南北二房的人員當值情況,果然發現北房五名內侍已經兩三個月未當值了,他責問魏恂這五人的下落,魏恂卻異常桀驁,拒不說明這五人的情況。宋倫一怒之下便直接去向承平帝稟報此事了。
祁翀心裡暗自為宋倫點了個讚。這小子在情況未明之時擅自將此事上達天聽,此舉看似莽撞,實際上卻斷絕了魏恂甩鍋給他的可能性。就算承平帝怪他冒失,也不過是小錯,跟謀殺親王的罪名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正如祁翀所料,聽到宋倫的稟報,承平帝立即聯想到了祁翀遇刺一事,他馬上召來薛尚,命他立即將封讚、袁誌通及四位班頭全部拿下。
薛尚領旨後即刻去往衛門司拿人,卻還是晚到了一步——封讚跑了!
接下來的審訊非常順利。
袁誌通和於昶、張鎰與此事毫無關係,根本不知情。崔簡證實令牌確實是他發出的,但命令是封讚下達的,有相關文書為證;而魏恂隻是依令派出手下辦事而已,程序合規。並且崔簡、魏恂均供述,他們當時曾對刺殺秦王的命令提出過質疑,但封讚稱這是陛下的密旨,故而二人深信不疑,不敢抗旨。
當薛尚將此結果報給承平帝時,承平帝冷笑一聲道:“好個棄卒保車!傳令京兆府,全城關閉城門、搜捕封讚!即日起由宋倫擔任衛門司司監,崔簡、魏恂雖係被封讚蒙蔽,但畢竟有失職之過,全部杖斃。”
“奴婢遵旨!”
薛尚再次去衛門司傳旨,隻是此次同去的還有慎刑司的人。
崔簡、魏恂大呼冤枉,又大罵宋倫不止。可聖命難違,薛尚顯然也沒有心思聽他們喊冤。這宮裡冤死的人多了,比他們還冤的又何止一兩個,誰在乎呢?
宮中懲罰內侍的大杖長三尺五寸,大頭闊二寸,厚九分,重十五兩,以厚竹所製。這樣的板子打在人身上並不會立即致命,但是會疼的人死去活來。
在鬼哭狼嚎聲中,崔簡、魏恂的氣息漸漸微弱,慘叫聲也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歸於無聲。兩具屍體被拉出宮去扔在亂墳崗,無人敢為他們收屍,隻能任憑孤狼野狗將他們的屍體啃噬乾淨。
薛尚回來複命,卻見承平帝煩悶不已,正在殿中大罵前來包紮換藥的太醫。
薛尚估計是太醫又不小心將承平帝的患處弄疼了,便勸慰道:“陛下息怒,此人既不中用,以後不用他在禦前伺候就是了,犯不上為這樣的蠢笨之人生氣。”
又轉頭對那太醫道:“還不快滾!等著領賞呐!以後不許出現在陛下跟前!”
“是是,臣告退!”那太醫向薛尚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匆匆退出了殿外。
“都辦妥了?”
“是,陛下。如今宋倫正在整飭衛門司呢!”
“你這乾孫子倒是個忠心耿耿的,就是年輕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壓得住衛門司那幫人。”承平帝平息了怒火,坐了下來端起了酒壺直接往嘴裡灌了半壺甜酒。
對於承平帝的問話,薛尚沒有回答。伺候了幾代皇帝,他深知什麼時候該答話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
“皇後剛才來了!”果然承平帝不等薛尚回答又繼續說了起來。
“是為殷都知求情?”
“哼!你相信這事兒殷天章不知情嗎?”
“陛下,奴婢以為此事或許真的與殷都知無關。殷都知這些年來對陛下並無忤逆之舉,而且他明知韓炎在秦王殿下身邊,又怎麼會莽撞地派出幾個不成器的徒孫去刺殺秦王呢?此舉對他有害無利,說不通啊!”
承平帝沉吟了片刻道:“那就依皇後吧,按失察之過免去殷天章都知職務,降為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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