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不忍心再看這些被人為摧殘的孩童,轉身又去了廂房。
廂房裡桑玉奴正在安撫幾名女子,她們是前不久從留津縣被拐來的良家女子,正準備調教一番後通過互行賣給達官貴人家裡為婢或者賣給秦樓楚館做那種勾當。
“桑姐姐,怎麼是你在這兒?慕娘子呢?”
“殿下,”桑玉奴輕施一禮道,“剛剛有兩個被拐的孩子的下落有了線索,慕姐姐帶人去救人了!”
“哦!”
“對了,殿下,有件事正要稟報給您。昨天景先回來說這幫人此前跟互行有勾結,這不是咱們剛剛控製了互行嗎,奴婢便傳令下去讓牽扯本案的互行掌櫃連夜將這些年來替何乞老販賣過的人口信息都整理出來以便解救,結果發現了一些蹊蹺。”
“什麼蹊蹺?”
“經他們手發賣的人中居然有朝廷欽犯的家人!”
“朝廷欽犯的家人?這不應該呀!朝廷欽犯的家人如果按律應發賣為奴,自有刑部直接發賣,怎會落到何乞老手中,又怎會通過民間互行發賣呢?”祁翀對此有些難以置信。
“殿下所言極是,奴婢也覺得蹊蹺,所以又核實了一遍,確認真有此事!被發賣的是前中書令劉琰的家人!而且奇怪的是,被發賣的既不是什麼壯丁,也不是什麼妙齡少女,而是一老嫗、一小兒!”
“具體什麼身份清楚嗎?是誰買走的?”
“具體身份不清楚,買家用的是假身份,但是此人左目有疾!”
“申東觀!申東觀買走了劉琰的家人!”祁翀頓時瞪大了眼睛,雖然天底下眇了左目的不止有申東觀一人,但跟劉琰能扯上關係的祁翀隻能想到申東觀,這絕對不是巧合!
“馬上將此消息傳給世子,讓他再審何乞老,務必將這兩個人的身份確定下來,弄清楚此事來龍去脈!”
“是,殿下!另外,還有一件事,您讓盯著的那個前侍禦史程訓,他昨日下午離京了,奴婢已經安排人手跟上去了。”
“嗯,盯緊了,看他去哪兒、跟什麼人接觸都要報回來。”
“殿下放心,一定會盯得死死的。”
離開慶王府,祁翀再次來到京兆府大堂。
剩下的幾位縣令和京兆府屬官們昨夜連夜寫了謝罪表,今日老老實實地等著祁翀來發落,再沒有了昨日的火氣和傲慢。
祁翀慢慢翻看著眾人的謝罪表,不發一言。眾人不知接下來命運如何,心中難免忐忑,此刻大氣都不敢喘,大堂裡一片死寂,隻有祁翀偶爾翻頁的聲音顯示這裡不是靜止畫麵。
好半天過去了,祁翀終於翻完了最後一頁,抬頭道:“諸位的事後感悟都挺深啊!既知自己玩忽職守、有負君恩,今後便望諸位能恪儘職守、不負君恩。”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暗喜,聽這話此事似乎還有轉機。
果然,隻聽祁翀繼續道:“鄭澹、楊遵、鐘溥、嶽嗣業、張萬壽,爾等失察之過孤先給你們記著,準你們戴罪立功,若今後再有過失,二罪並罰!”
五人大喜,連忙謝過秦王殿下。
“程岩,你收受賄賂,本應罷職降罪,但念你隻是偶犯,所收賄金不多,又能主動承認,孤也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將所收賄金及同等金額的罰金交到府庫,此事便先記下了!”
“多謝秦王殿下!”程岩也連忙謝恩,又偷偷抹了把汗,暗自慶幸不已。
“張峭!你隻因為同僚幾頓酒便可置朝廷法度於不顧,對於法度的藐視尤為可惡!但孤也念在你主動承認的份上,對你從輕發落!你是武人,又沒有受賄,孤也不罰你錢了,打你十板子,你可服氣?”
十板子不過是忍一忍就過去了的事,這樣的懲罰真可謂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張峭哪有不樂意的道理,忙連聲道“願意領罰”,眼角帶笑的下去挨板子去了。
看著張峭離去的背影,祁翀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若按他眼裡不揉沙子的性子,恨不能將所有人都開革了去。可仔細想想,他不能那樣做,畢竟活兒還是需要有人幫他去做的,把人都趕走了誰乾活呢?再說了,換上來的新人就能保證一定都是好官嗎?既然不敢保證,那還不如對眼前這幫人小懲大誡之後讓他們繼續留任,自己手裡捏著他們的把柄,總能讓他們安分一些吧!
然而隻做到這一步還是不夠的,祁翀拍手道:“來人,將戒石抬上來!”
話音剛落,隻見孫銓帶著幾名土兵將一塊蒙著紅布的大石頭抬了上來,在眾人探詢的目光中,祁翀親自將紅布揭下,隻見十六個紅色大字躍然其上:“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此十六字當為我等為官之戒,現特勒石至於儀門之內,爾等進出之時當常讀常思,勿忘爾等為官之初衷!”祁翀環視眾人正色道。
“謹遵王教!”眾人肅然施禮道。
官場腐敗問題當然不能僅靠一塊石碑便解決了,但當下祁翀束手束腳,能做的極為有限,隻能指望著眼前這些人尚能存一二良知,能從中獲得些感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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