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子心情鬱悶,兼之二兩酒下肚,吐槽便源源不止,他一指在旁邊把玩方實的銅錘的雲升道:“這孩子是我撿的,但我沒打算讓他正式出家修道。我師祖那一代,廟裡還有十來口人,吃飯的時候還能坐滿一桌子,等我師父當家的時候,廟裡就剩三四口人了,如今‘太平道’隻剩了我一人,就算傳給雲升又能如何?算了,我也想開了,就斷在我手裡吧,祖師爺要怪罪也隻怪我一個便好,何必再搭上這個孩子呢?”
“何必如此悲觀呢?未必便沒有轉機呀?”韓炎聽他講完也是無限感慨,衷心勸道。
“無所謂了!反正慘的又不止我一個!”玉陽子忽然又笑了起來,指了指少室山的方向道,“我們那邊的好鄰居也不比我們強多少!自從紀中宗滅佛以後,少林也是元氣大傷,多少年了,至今沒有緩過來!想當年少林鼎盛時期,寺裡幾千僧人,如今呢?連五百都不到了吧?朝廷還不許他們使用刀劍,以前傳下來的許多武功秘籍都沒人修練,武功、佛法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澂大師自己都總念叨‘佛法末世’啊!”
玉陽子對少林的評價,韓炎大致是認同的。
今日少林之行順利地出奇,輕鬆之餘也不免令他心生疑惑,堂堂少林何時竟墮落至連幾個像樣的高手都找不出來的地步了?
想到這裡韓炎問道:“何真人,你認識如海和尚嗎?”
“小時候見過,他與我師父同輩,聽我師父說,如海師伯是少林近幾十年來習武天賦最高的,最有希望振興少林武學,除了他之外也隻有一個如淳勉強及格,其餘皆不足道。”
“那為何不是他接任住持?”
“據說是因為前任住持不喜歡他的偏執,認為禪修之人不應如此,更怕他將少林帶入歧途。”
韓炎微微點頭,暗自佩服這老和尚是有些先見之明的,畢竟顯光寺的覆滅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二人酒至半酣,玉陽子再次提出了與韓炎切磋的請求,韓炎也不反對,便以太極拳迎戰玉陽子的無極掌法。出乎韓炎意料的是,玉陽子的武功倒比如化、如定他們還要更高一籌,二人棋逢對手,打了個酣暢淋漓。尤其是韓炎,他今日打了三場,一場比一場痛快,情緒大漲,圍觀的徒弟、護衛們也都大開了眼界。
大戰百招之後,二人方才停了手,韓炎拱手笑道:“何道兄技藝非凡,在下領教了!”
“懷兄過謙了,懷兄的身手才是世所罕見,在拳腳上小弟還可勉力一戰,若懷兄銀槍在手,小弟這柄鐵劍也隻有甘拜下風了!”
二人經過這一番比試,交情倒是更深一層了,聊了幾句之後便又坐下來喝酒。一直坐在一旁的慕青突然發現韓炎的衣服破了個洞,便向雲升借了針線,韓炎脫下外套很自然地遞了過去,慕青接過縫補起來。王府眾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無人覺得有何不妥。
但二人這番親密舉動卻讓玉陽子暗暗吃驚。按照慕青的說法,她是寡婦的身份,如今卻與一名男子過從甚密,看他二人的神態顯然不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但他是厚道謹慎之人,也不願多事,隻是在心裡疑惑了一下也沒有多說什麼。
慕青給韓炎補完衣服,又順手將雲升拉了過來道:“你也把衣服脫下來,看你這衣服都快碎成布條了,我給你補補!”
“不不不用,我我自己能補”雲升紅著臉一個勁兒往後縮。
“喲,還不好意思啦!多大個孩子就知道不好意思?”慕青笑道,“我看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小,你就是叫我聲‘乾娘’都不吃虧,有啥不好意思的?”
護衛中便有人趁機起哄,嚷著讓雲升認乾娘。雲升的臉更紅了,跺跺腳便要跑開,卻被慕青一鞭子攬住細腰,一把又扯了回來,眾人哄堂大笑。
“叫‘乾娘’!叫的好聽,送你個禮物!”慕青笑著逗雲升道。
“什麼禮物?”
“你不是想要把劍嗎?你師父不給你,乾娘給你呀!”
“真的?不騙人?”雲升聞言大喜。
“騙你是小狗兒!”
“乾娘!”雲升脆生生地叫道。
“誒!我愛聽,你再叫一聲!哈哈哈”慕青樂不可支。
“乾娘!乾娘!乾娘!”雲升連叫了三聲,一聲比一聲甜,一旁的玉陽子簡直沒眼看,尷尬地捂住了眼睛。
臭小子,一把劍就被人家買走了——唉,也怨自己窮啊,連給徒弟置把劍的錢都沒有!
正嬉鬨間,隻見一名少年從廟門而入,手裡還拿著一封信,來人正是少林寺小沙彌慧通。
卻說今日目送韓炎等人離去後,如澂緩緩踱回了禪房,趺坐在蒲團上心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啪啪啪”三聲扣門聲響,如定的聲音傳了進來:“師兄!”
“進來吧!”
房門打開,如定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手捂著腹部的如化。
“你怎麼不去休息?傷口處理過了嗎?”如澂問向如化,眼神中滿是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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