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院判和白郾依然在是否應該瀉火的問題上各執己見爭吵不休,承平帝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拋下太醫們獨自來到偏殿。皇宮每一座大殿的偏殿都供奉著一座儺神像,這裡也不例外。
承平帝跪在儺神像前欲哭無淚,喃喃自語:“儺神垂憐!我知道錯了!隻要儺神放過我兒,我明日便立兄長之子為儲,決不食言!求儺神垂憐!”
許是虔誠的祈禱感動了儺神,兩個時辰後耳房終於傳來了好消息:齊王痘發了!
發痘的過程雖緩慢卻很明顯,先是臉上起了一個小水泡,然後水泡逐漸變大。太醫們趕緊查看身上,果然也發現了大大小小五六個水痘。
小祁翌已經清醒了過來,因為身上、臉上癢而哭鬨不止。
“快!快把薑女醫放回來!齊王這兩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顧,還是讓她來吧。”祁清瑜惦記著元瑤,趕緊提醒道。
“對、對,趕緊的!”林妃喜極而泣,也從旁應和著。
彭院使和白郾商量了一下用藥的情況,金院判此時也無話可說,隻覺得麵上無光,垂頭耷耳地站在一旁。
折騰到傍晚時分,小祁翌終於在服藥之後再次沉睡過去,隻是此次再睡著呼吸便平穩了許多。祁清瑜也有些累了,遂告辭出宮。
承平帝回到萬歲殿,想起兒子死裡逃生的經過仍然心有餘悸。
“來人,傳杜延年進宮!”
此時正是衙門下值的時間,杜延年剛走出政事堂,正欲上轎,就聽得遠處有人呼喊:“杜相留步,陛下宣召!”
杜延年停下腳步望向來人,見是禦前內侍榮慶。
榮慶匆匆跑到近前,先跟杜延年見了個禮,又跟緊隨其後出來的梁顥、林仲儒一一行禮。
“林中書,恭喜了,齊王殿下痘出了,太醫說現下已無大礙了!”榮慶頗會來事,知道林仲儒此時最關心什麼,上來先安慰了林仲儒。
林仲儒這兩天食不甘味、睡不安寢,既為了外孫擔憂,也為了堂侄煩惱,此時聽到一個好消息果然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他當即從袖中掏出幾顆金豆子塞進了榮慶的手中,榮慶連聲道謝。
目送林仲儒、梁顥離去,榮慶這才又跟杜延年道:“杜相,麻煩您隨奴婢進宮一趟吧!陛下還等著呢。”
二人來到萬歲殿,杜延年見禮之後先是為齊王出痘成功道了聲賀。
“齊王殿下既出了痘,今後便可平安無事,陛下可以無憂矣!”
“生死都在儺神一念之間啊!”承平帝感慨道,語氣中儘顯悲傷與無奈。
杜延年不知承平帝為何突然如此,一時不敢接話。
“朕已下定決心了,傳位於皇兄之子。但皇兄有兩子,到底應由誰繼位,朕也拿不定主意,讓眾臣推薦吧!仍效仿前次‘贖刑’之故事,讓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及各路四品以上官員每人寫一道奏章推薦人選。”
承平帝的話讓杜延年愣了愣神,他隨即反對道:“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係,此非臣輩所可議,當出自聖擇。”
“你就不怕朕選了晉王?”
“陛下若選晉王為嗣則必有陛下的道理,臣奉旨即可。”
承平帝長籲了口氣坐在了榻上,又伸手招了招杜延年,示意他也坐過來。
杜延年不敢真的坐在榻上,便半蹲半坐了在了榻前的腳踏上。
“鶴壽啊,朕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事兒朕是真的拿不定主意啊!若以能力、人品論,祁翀是不錯的,可堪為君。可他跟謝家矛盾太深了,無法化解,朕若不在了,皇後怎麼辦?謝宣怎麼辦?朕與皇後少年結發,相攜半生,就算她有時有些霸道不講理,可朕的心裡還是有她的!朕不能不替她考慮啊!朕知道你也跟你的發妻感情深厚,她去世後你不但沒有續弦,連納妾都沒有,所以朕的擔憂你能明白吧?”
“陛下就篤定秦王不會放過謝家?”
“他憑什麼放過謝家呀?就算他能放過皇後,那謝宣呢?那小子心思藏得深,可朕知道,他不可能完全對當年之事毫無芥蒂,他無法把朕怎麼樣,也奈何不了你這個老丈人,謝宣就成了他唯一的出氣筒!就算他大度不計較,那柳明誠呢?如果柳明誠讓他殺謝宣,他會拒絕嗎?他即位,謝宣死路一條!可你也知道,謝宣所做之事其實都是奉朕之命,他不過是替朕受過而已!朕如何忍心讓他因朕而死?”
“陛下愛護臣下之心令臣感動!”杜延年有些動容。承平帝雖多疑猜忌,但若真信任了某人便會掏心掏肺對他好,對謝皇後如此,對謝宣如此,對他杜延年不也如此嗎?
承平帝擺了擺手繼續道:“所以謝家反對秦王繼位,願意擁立晉王,這你能理解吧?”
“皇後娘娘也是這個意思?”
“祁翎自小在她膝下長大,是有幾分真感情的,他對謝家沒有恨意,自然也不會為難謝宣。皇後的這層意思,朕也不能不考慮。”
“可陛下還是有顧慮。”
“祁翎年紀太小,若登基後被謝家控製,那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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