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生們吵吵嚷嚷的同時,國子監祭酒李絳和太學司業範宗諒也正在頭疼不已。
麵前的這個年輕客人他們無法不重視,因為他正是崔家家主崔隱的嫡長子,也是後渠先生的關門弟子崔鳴!
這崔鳴年紀雖不大,卻是崔家後輩中讀書最好、最有可能繼承後渠先生衣缽之人,在儒林中已經有了“小先生”的美稱。
此刻這位“小先生”正侃侃而談:“我崔家千年望族,公卿世出,曆代朝廷皆待之以禮,我崔家亦不負朝廷之恩,儘心輔佐曆代君主,功勞顯赫。
就說本朝吧,太祖皇帝受禪於後燕少帝,禪位詔書便是出自崔家一位先祖之手;世宗皇帝駕崩之時,藩王虎視眈眈,多虧我叔祖振臂一呼,這才穩定了局勢,等到了仁宗皇帝回京。如此曠世奇功,在秦王眼裡都不值一提嗎?
而且,我崔氏一向最守禮紀綱常,就算族中偶有一兩個不肖之徒,也不至於牽涉全族啊!去年,劉琰涉及謀逆之案,陛下也隻株連了劉琰所在的那一房而已,並未牽涉其他,為何如今到了崔氏這裡,竟要滿門儘囚?難道當今朝廷竟敢屠滅崔氏滿門不成?此事分明就是秦王覬覦崔家家財,借題發揮之故!為渝津渡一點小利,構陷崔家滿門,他就不怕日後史書留下惡名嗎?
況且,我叔祖當世大儒,又是帝師,先帝親賜的‘智者懷仁’牌匾還在呢!如今竟遭秦王殿下如此慢待,當真是豈有此理!蒙蔽陛下,乃是不忠;慢待祖師,乃是不孝。二位先生也是當今名士,道德文章皆乃儒林楷模,對如此不忠不孝之輩,難道二位先生不該上表彈劾嗎?
更何況,崔家因區區渡稅而獲罪,傳出去世人難免會非議陛下以微薄小利而傷君臣之義,後世修史怕也難逃史官秉筆,二位先生當世良臣,當直言勸諫君主之過才是”
一席話聽得李絳、範宗諒麵麵相覷,這就是“小先生”的雅量、高見?有些話是你該說的嗎?你知不知道你所說的那位曾經“虎視眈眈的藩王”又是誰?君主的是非功過又豈是你該評價的?
如此狂悖、無知之語,讓二位學官頭皮直發麻,再聽下去隻怕自己都要滿門抄斬了!二人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隻好敷衍一番,端茶送客。
崔鳴也意識到了二人的冷淡,恨恨離去。
“我現在終於知道崔家為何會敗落了,黃口小兒,狂妄至斯,幼稚至斯,豈能不敗?”李絳搖頭歎氣道。
“讀書讀傻了,還真以為天底下就他崔家最大呢!我們沒將他拿下扭送京兆府就算是給後渠先生麵子啦!”範宗諒也苦笑不已,“對了,希深兄,聽說你們李家也與崔家有姻親關係,會不會”
“誰知道呢!禍福相依、聽天由命吧!”
“希深兄豁達,小弟佩服”
崔鳴憤憤不已地離開了國子監,帶著心腹小廝正欲往崔慎府上而來,卻見幾名少女說說笑笑從一處民宅出來,路牌顯示那是一個叫“莘昭女學”的地方。
“這‘女學’是個什麼所在?”崔鳴疑惑地問道。
“回公子,是杜相的女兒辦的。據說是教女學生讀書認字的,私底下誰知道是不是藏汙納垢之所呢?”小廝鄙夷地答道,他雖隻是個下人,但也跟著自家公子識得幾個大字,頗曉得一些“三綱五常”的道理,對於女子拋頭露麵之事很是看不慣。
“杜相的女兒?杜相有幾個女兒?”
“就一個呀,號稱‘京城才女’的那位。”
“那豈不就是未來的秦王妃?”
“正是!”
“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這為夫者不忠不孝,為妻者離經叛道!還女學?自古以來哪有女人拋頭露麵教學講課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即可,讀書認字難道還能考狀元不成?”崔鳴憤憤不平道,“走,跟我去將那女學砸了!”
“砸了?”小廝猶豫了一下,“這不合適吧?”
“離經叛道之所,有何不能砸的?”崔鳴回頭看了下,發現身邊跟著七八個隨從,便道,“人手夠了,咱們進去隻砸東西不傷人!”
隨從們平日也都是囂張慣了,紛紛應諾,氣勢洶洶往女學而來。
時值下午放學之際,學生們差不多都走了,隻剩幾個寄宿的女生跟著戈小娥在後院收拾東西。
今日在女學授課的是慶王妃、袁娘子和杜心悅、盧瑞嬌、邱南星,而柳婉月等幾位姑娘則因為去新開的分校那邊布置教室而恰好不在。
崔鳴帶人衝進來的時候也沒有在意在場的都有誰,隻叫囂著讓狠狠的砸。打手們毫不客氣,掄起棍子就將院子裡擺放的花盆砸了個稀巴爛,又衝進了一間教室開始打砸桌椅。
正在院中說話的慶王妃和袁娘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了起來,飛出去的花盆碎片則掠過邱南星的手背,擦出了一道血口子。
杜心悅大怒道:“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在這裡胡鬨!還不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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