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日炎炎,直到傍晚才散了些暑氣。
紀楚在院子裡指點妻子跟侄兒寫字,又跟狼崽子玩了會。
聽到從州城的隊伍回來,立刻起身去忙。
六月下旬,送田稅的隊伍出發。
現在七月初,他們終於回來了。
以範師爺跟馬書吏為首的眾人,顯得有些蔫。
吃了好幾碗涼白開,臉上還帶了鬱悶。
李師爺以為他們是累著了,趕緊道:“廚房飯菜馬上做好,你們歇一歇,出公差不容易,辛苦你們了。”
範師爺卻道:“累倒是其次。”
話一開頭,就受不住了。
紀楚給他們倒水,聽他們講送田稅的經曆。
可以說,安丘縣的百姓有多開心,出去送糧的差役們就有多煩心。
路上倒還好,遇到了同去送糧的其他縣差役,一路同行。
到了交稅的戶司之後,差彆就出來了。
“你們就是安丘縣的人?”
“曲夏州下十七個縣,就你們糧食產量最低,給的田稅也最少,你們那的官吏怎麼當差的。”
“西北隴西右道五個州府,就因為你們連累,讓咱們曲夏州排了倒數!甚至還不交齊。”
其他地方平均下來,一畝地也有二百九十斤。
就安丘縣拖後腿,一畝地均產二百五。
能不生氣嗎。
還有這事?
紀楚挑眉。
沒想到因為今年豐收,各地還比起來了。
範師爺他們早就得了紀楚的吩咐,無論旁人說什麼,自家不要多講,田稅給齊,事情就了結了。
夏稅該給的已經給了。
剩下的都壓到秋稅,差不多折銀兩萬七千兩。
再加上秋日應該交的人頭稅以及雜稅,基本差戶部三萬一千兩銀子。
“欠”人家這麼多錢,怪不得上司不高興。
紀楚安慰道:“咱們都是按照縣裡情況報的,並不貪功,也沒什麼不好,各縣的情況自己知道。”
總比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的地方好。
差役們都是本地人,嘿嘿一笑。
就是,他們安丘縣的實際情況,可好著呢。
其他地方在衙門當差的,要麼俸祿不及時,要麼上官非打則罵,出去轉一圈百姓都是罵的。
他們卻不同。
安丘縣的百姓看到他們,都笑盈盈的,那感覺完全不同。
再者,各家都有田地,給朝廷的田稅是不多,可自家留的糧食多了啊。
範師爺還帶來前任張大人的信件。
這位張推官算是紀楚在曲夏州唯一的“人脈”,肯定要多多聯係。
張推官信上的內容,跟差役們說得差不多,都講州衙門對安丘縣的收成有些不高興。
但知州並未多說,頂多是戶司那邊不滿多些。
不過這信的最後幾句,倒是斟酌再三,承諾道:“若有所需,必當竭儘全力。”
這話說的很鄭重,看來知道紀楚是在平荒田的賬目,並且領了這份大恩情。
紀楚對此倒是不意外,他辛辛苦苦平賬,這些人要是不領情,那就是傻子了。
他就知道,隻要報的均產不離譜,肯定不會有人過來查證,說不定還會暗中幫他隱瞞。
所以說,他這一關也算過了。
看完信件,吃過飯的馬書吏求見。
“縣學需要的書本筆墨都已經買齊了,價格都在這裡。”
“還有其他需要的物資,都在庫房等著清點。”馬書吏說著,把清清楚楚的賬冊送過來。
紀楚寄給振兒,讓他跟李師爺去點數。
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事還沒講。
馬書吏繼續道:“帶過去的百十斤蜂蜜沒什麼人買。”
那九十斤蜂蜜被分裝成十八個小壇,正好運到州城,找找需要蜂蜜的買家。
一路上雖然小心謹慎了,但還是破了幾壇。
到州城的時候,隻剩十六壇了,壇口黏黏糊糊,清理了再清理,才能送出去。
有幾家鋪子倒是說他們蜂蜜不錯。
但要說跑到五六日距離的安丘縣去買,那又不劃算,他們也買不了多少。
張推官知道這件事後,倒是讓相熟的鋪子購置幾百斤,等到秋稅送過去的時候送去即可。
不過這就是純粹看在人情上購買,大概率不會有回頭生意。
紀楚聽著,總結出問題所在。
一,不好運。
二,路途遠。
馬書吏道:“其實也不用一定賣出去吧。”
“咱們縣的老人小孩都喜歡吃,自家養點蜜蜂,當個零嘴。”
紀楚搖頭:“如果沒有合適的收入,那明年就會少很多養蜂戶。”
不是他一定要賺養蜂的錢。
可蜜蜂授粉,是農作物生長很關鍵的一環。
如果授粉不充分,肯定會影響所有農作物的產量。
到時候油菜這個副業沒搞成,主糧先給耽誤了,豈不是本末倒置。
外麵人以為他們畝產低,甚至笑話他們,那都是小事。
可實際情況不能這樣啊。
到時候養蜂的精力跟收入不成正比,肯定很多人不再養蜂,繼續種田。
蜜蜂太少,授粉不夠。
產量直接下降。
再說,能把蜂蜜賣出去,還能提高本地人的收入。
紀楚忍不住道:“難道大家不喜歡甜食?”
這不可能啊。
馬書吏也立刻道:“誰會不喜歡吃糖啊,彆說老人孩子,大人們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