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襄之地。
豐沃而有漢水。
阡陌交錯之處,依舊綠意盎然。
益陽長公主踩著沃土前行,目光不斷掃過左右。
勞作的罪人,外邦人,猶如黑雲一般,多的數不清。
軍營之中,操練的全甲將士,其製式精甲,令隨行長沙宗室,羅侯寇氏之人心中發寒。
甲胄難造。
全甲,精甲有雲泥之彆。
明亮的精甲,證明大漢的後勤支援能力與製造能力遠非荊揚可以媲美。
哪怕是天子不討伐荊揚數郡之地,僅陳列大軍於沿岸,便可讓荊揚承受兵勢高壓而自我崩潰,陷入內部混亂的境地。
“臣,劉姓益陽,拜見陛下。”
行於沿岸之地,益陽長公主望著正在持刀殺鹿的劉牧,愣神一瞬便作揖長拜。
“坐吧。”
劉牧未曾回頭。
揚刀指了指旁處的座椅,桌案。
“諾。”
益陽長公主沒有推辭。
屏退隨行之人,便帶著寇封坐在一側。
一雙細長明媚的眸子,望著遠處殺鹿的身影,陷入陣陣失神。
曾經,在洛陽那個膽怯的質子,如今已經貴為一朝帝王,縱是殺鹿這等血腥之事,都讓人有種賞心悅目之感!
“此鹿。”
“仲康於荊山所捕。”
劉牧將洗乾淨的鹿送入土灶之中,洗了洗手上的血腥,說道:“朕養了幾日,喂了一些香料為食,應當合你口味。”
“臣惶恐。”
益陽公主笑盈盈的說道。
“你和陽安公主很像。”
“如今,她還留在洛陽相夫教子。”
劉牧掀袍坐在大椅上,望著眼前這位宗室的姑姑。
“畢竟是侄女。”
益陽長公主雍容貴氣,不遑多讓道:“陛下倒是變了很多,當年臣在洛陽見時,還是如封兒這般乖巧,今已經是一朝天子,天下的共主。”
“人都會變。”
劉牧端起茶盞,笑道:“昔日,朕準史阿南巡,從江東,至荊南,再到南中,他給朕說了很多,唯獨在你的事情在奏章中一筆帶過!”
“刷。”
益陽長公主臉色巨變。
一側原本安靜坐著的寇封攥緊拳頭,滿是恨意的望向劉牧。
“人啊。”
“皆以為自己是竇太主。”
劉牧靠著大椅,淡漠道:“不爭一爭,不知自己是什麼貨色,朕既然讓史阿南巡,便是想讓你落一個好名聲,可你依舊不願。”
“陛下。”
“此言,當真令人發指。”
“臣不是劉嫖,匡扶不了武帝,更做不了竇太主。”
益陽長公主抬眸道:“但你們這一宗,當真是冷血,奪位還不夠,將長沙宗王一係殺了一個乾乾淨淨,臣若是不爭一爭,焉能活到今日,難道陛下不知區星為何要反,不知沙摩柯為何飛山殺漢吏嗎?”
“帝位之爭,素來如此。”
“隻要大漢長興,諸夏鼎盛於世,其他人並不重要。”
劉牧朝著許褚招了招手,將中興劍取來放在桌案上,淡漠道:“熹平六年,大漢征鮮卑失敗,內裡有多少士人,有多少宗人勾結外敵,朕查的一清二楚,這些年孝烈帝殺了不少,朕也殺了不少;並州之戰,三輔之戰,荊揚叛亂,有多少人聽你之令,朕難道就不清楚?”
“怎麼。”
益陽長公主輕笑道:“陛下終於舍得雙手染血,弑殺宗人了?”
話音落下。
會晤之處,風聲蕭蕭。
許褚伸手按在刀柄之上,眼眸之中充塞著滔天戾氣。
主辱臣死,若非會晤還未結束,若非眼前之人是大漢宗室公主,而是一個尋常臣子,必亡於他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