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陵開到韓逸飛的老家,有三百多公裡,跑往高速還要跑省道和縣道,大概需要四個多小時。
迮雨晴看韓逸飛時不時的卡看車載導航,便詢問道:“你連回家的路都不知道嗎?”
“那不是我家。”韓逸飛說道,“那裡隻是我爸的家,對於我來說,什麼都沒有,我們家在村裡既沒有宅基地,也沒有土地,唯一和我有聯係的,就是我的戶口曾經在那裡。”
因為戶口在農村的問題,韓逸飛上小學都被沒人要,交借讀費都不許他進,還是後來迮雨晴媽媽幫的忙。
所以他們家買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家人的戶口遷到金陵。
迮雨晴有些遲疑的問道,“你爸和家裡的關係,是不是很差。”
韓逸飛搖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可你要說我爸心中沒有怨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爸那一代,家裡窮得叮當響,能不餓死就不錯了,稍微長大點,我爸的兩個哥哥還要分家張羅婚事,但是家裡太窮,支撐不起三門婚事。”
“所以你爸被放棄了?”迮雨晴急忙追問道。
“嗯,算是吧,具體的情況我不知道,隻是知道我大伯和二伯分了家,而我爸帶著一床被子被趕出了家,帶著從我舅爺那裡借來的路費,獨自跑來了金陵。”
韓青山一直回避這個話題,不過他還是能猜出一些,那就是家裡的老宅和地都歸老大老二,韓青山什麼都不能拿,但同樣的,韓青山也不需要給爸媽養老送終。
“沒想到韓叔叔當初那麼苦。”迮雨晴說道,在她的印象裡,韓青山一直都是樂嗬嗬的模樣。
“我爸確實比我厲害,敢十五六歲跑到舉目無親的城市,我都不知道他在那個不隨身攜帶暫住證,都要被收容遣送的年代,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在韓逸飛看來,他爸韓青山算是天崩開局了,不過在那個時代,類似韓青山的還有無數人,他們不叫農民工,更不叫待就業人群,他們有一個歧視性的統稱:盲流。
是屬於特殊的城鄉二元結構中,在夾縫中生存的人。
因為戶籍管控,城市人的後代都是城市人,而農村人的出路隻能種地,知識改變命運,特指的就是當年的那一批人,隻要能考進大學,就可以農村戶口遷到城市。
從而擺脫那種望不見出路的宿命。
“那叔叔阿姨是怎麼認識的。”迮雨晴好奇的問道,“總不會這麼巧,恰好在幾百公裡外,還能認識同鄉的人”
“我還真不知道,要不然咱們回去的時候問問。”韓逸飛說道,這麼多年,他還真沒有問過這件事。
“行啊。”迮雨晴一口答應下來,自從回到金陵後,她還隻見過韓逸飛的爸媽一次麵。
跟隨著導航的指引,車開始在越來越窄的道路上行駛,連和對向的車輛會車時,都要小心翼翼的。
韓逸飛開的越來越累,而迮雨晴卻越來越放鬆,降下車窗欣賞沿路的風景。
聞著清新無比的空氣,她不由感慨道:“你老家居然種這麼多韭菜。”
“韭菜?什麼韭菜?”韓逸飛有些懵,他怎麼沒看到啊。
迮雨晴給他指了指外麵,“外麵不都是啊。”
韓逸飛順著她的手,往外瞅了一眼,頓時傻眼了,急忙說道:“姐,那是麥子。”
“什麼,麥子居然長這個樣子,不應該是接穗嗎。”
“你看的那是成熟期的,先現在還沒有到孕穗的時候,等抽穗開花成熟後,搶時間進行收割,然後脫粒烘乾磨粉,才是我們昨晚吃的麵粉。”
“哦。”作為城市裡長大的小孩,迮雨晴從來不知道這些。
而韓逸飛雖然也是在城市裡長大的,但天天在後廚打交道,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尤其是韓青山,經常和他講菜都是怎麼種的,不同地區的菜有什麼區彆,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這屬於廚師的基本素養。
“那這些能賣不少錢吧。”迮雨晴望著連片的麥子。
“不掙錢,純白乾。”韓逸飛降低車速開始往村道裡開。
迮雨晴投來疑惑的目光,一副我讀書少,你不要逗我的模樣。
“真不掙錢,如果掙錢,農村會沒有人嗎。”韓逸飛吐槽道:“我們這裡一般兩種作物,小麥和玉米,冬小麥那一撥的收入,僅僅隻夠全年的農藥、化肥、澆水、收割的錢,隻有收完小麥在種上玉米,才是農民能拿到的淨收入。”
“那玉米那一撥,能有多少錢?”
“不確定,需要看收糧食人,有時候貴有時候賤。”
韓逸飛剛說完,迮雨晴立刻說道:“這個我知道,穀賤傷農唄,一般豐收的時候糧價都比較低,越是收成好,農民的收入越低,所以直播間裡的玉米都比較貴,主播很懂這些,介紹產品的時候說過的。”
“嗬嗬,他懂?”韓逸飛略顯嘲諷的說道,“一斤玉米貴的時候,收購價也就一塊多,一畝地農民工最多拿一千塊左右,其他的,都被中間商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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