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很大，裴老所在的竹雲廳在國子監的西廳，今日是國子監學子們的考學之日，所以西廳格外的安靜，連灑掃的小人們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來。
不過裴老的書房外，還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下人們抬頭一看，趕忙行了個禮：“見過謝大人，裴大人。”
隻見兩道身影，其中一道自然是謝無陵，而今日謝無陵身旁還站著一青年人，瞧著約莫三十五左右，也是身姿挺拔，頗有官場上的威嚴。
那小廝笑道：“許久不見裴大人了，老先生定很高興！”
那人頷首微笑：“剛剛回帝都不敢耽誤，第一時間來拜見師父。”
謝無陵與他一道進了西廳。
裴桓得知他們二人前來，難得也露出幾分喜意，剛剛起身，外頭的二人就進來了。
“師父！”那位裴大人立馬就要下跪行禮，卻被裴桓一把托住，他麵露喜意：“回來了？一路可還順當。”
“謝師父掛念，十分順當。”
“好好好，你師母得知之後定很高興，坐吧。”
西廳的下人們也很高興，因為誰都知道，這位，是裴老一手栽培的關門弟子，也是裴家的養子，裴沉。
整個帝都城都知道，裴老一生膝下無子，所以待府中眾人都極好，裴老年輕的時候一次遊學，差點遭了意外，幸好府中馬夫舍命相救，那馬夫去世了，遺孤卻被裴老收養，賜姓裴，取名沉。
小裴大人自小就展現出讀書的天賦，裴老驚喜，收為弟子傾囊相授，裴沉也十分爭氣，十六歲便中了進士，在帝都城也有神童的稱呼。可惜，小裴大人和裴老一樣，官運不順，被貶兩次，輾轉多年，今年總算是又回到帝都城，親如父子的二人見麵如何不喜！
謝無陵微笑：“師父早一個月前得到消息就十分期待，今日總算是把師兄盼來了。”
裴沉眼眶微紅：“又去了懷州兩年，讓師父擔心了。”
“陛下看重你，才讓你去各州曆練，我身子骨硬朗，咱們還有的是相聚的時候！”
裴沉用力點頭。
三人在西廳相談了快一個時辰，直到用飯的時候小廝才小心問：“老先生，現在可要擺膳？”
裴桓嗯了一聲，忽然，他想到了什麼，道：“那小娘子說送了幾個菜，一道端來吧。”
“可是那個食盒？”
“嗯。”
小廝忙不迭去了。
謝無陵捕捉到了什麼，問：“林小娘子？”
裴桓又嗯了一聲，謝無陵笑道：“沒想到她倒入了師父的眼。”
“是個勤奮的，也是個好學的，剛才正在批她的作業。”裴桓說到這忽然笑了聲：“一塌糊塗。”
同時，正在東市逛街的林山月忽然打了個噴嚏。
謝無陵笑出了聲：“不如師父給我吧，怎好勞煩您？”
裴桓哈哈笑了兩聲：“也是新鮮的很，像是在批改小孩的作業，許多年沒有這樣的體驗了。也好，你拿去看看，我和子沉多聊會。”
謝無陵應是。
酒菜很快端了上來，小廝一邊擺飯一邊笑道：“這位小娘子也是用心了，各色糕點四樣，涼菜有這個水晶牛肉凍，還有盤粉兒和茄子，隻是小的不認識，不知是什麼菜色。”
水晶牛肉凍就是蹄筋和牛肉一起鹵出來最後凝固成的肉凍，切片之後亮晶晶的，故而叫這個名字。
但是這粉兒和茄子，彆說自家小廝了，就是這三個貴人也沒有見過。
隻見這粉兒看上去也是亮晶晶的，帝都城不是沒有粉條，但是絕沒有這麼透亮的，且這料也是怪了，除了醬醋芫荽等等，多了一些切得極碎的紅色時蔬，不知道是什麼。
再看那茄子，大抵是蒸過的，和皮蛋一起擂碎了，這吃法倒是新鮮，其中那時蔬又變成了綠色，似乎還有些蒜的香味。
不知道為何，這兩道菜的香，令在坐三人不自覺分泌出了一些口水，也忍不住拿起了竹筷。
水晶粉吸溜就進了嘴巴，酸味是直衝腦門的，醋在本朝已經不算什麼稀罕了，但酸味之後卻又旁的滋味，後知後覺，這滋味像一股火，直直燒了舌頭！
案桌前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睜大了眼，“這是何物……怎這般霸道？！”
說話的是裴沉，世人皆知，小裴大人是個吃貨……現在的他眼神都不禁亮了起來，“有些像茱萸，但是比茱萸更甚！”
茱萸，正是本朝辣椒的“替代品”，所以裴沉得了這個結論。
謝無陵也被驚豔到了，仔細看了看那紅色的“時蔬”，“應該是這個菜吧，不是茱萸，但是滋味卻實在是辛辣。”
對，就是辛辣！
“仲林這個形容很妙！”
兩人都被這滋味吸引，齊齊去看裴老，裴老雖然不言，但是筷子倒是比誰都先伸到那個茄子去：“想必這個也是一樣的？”
“……”
師父！您下手有點太快了些吧！
反應過來的兩人也趕忙嘗了嘗那茄子——
嘖！
“果然是！這道時蔬滋味辛辣，比茱萸更秒！居然還分青紅兩種，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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