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的大漢有六七個,每個人都一臉凶殘,滿身血汙,提著的武器上全是黏稠的鮮血,雪梨一聲都不敢吭,隻靜靜的坐在原地,祈禱著這些人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祈禱沒人上來抹了她的脖子。
信女願意奉上百兩香油錢,隻求菩薩能保住信女的小命,耶穌,聖母瑪利亞,觀世音菩薩,玉帝王母,齊天大聖,連金角大王都在心裡默默求了個遍。
不知道哪個神佛聽到了她的祈禱,萬幸沒有人傷害她。
段景榆並沒有在這裡多待,他讓人給金丞找了一套厚實保暖的衣物穿上,就把他捆了個結實。
要是他們綁了金丞把他帶走,回到南方的老巢,說不定自己可以趁亂逃跑,一個天真的想法在雪梨腦袋裡劃過。
段景榆朝她走過來。
他渾身帶著一股血腥氣,充滿了肅殺之感,這時候他的長相根本不重要,再帥也像個劊子手。
段景榆把雪梨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他緩緩抬起沾滿血汙的右手,在她頭頂上溫柔的撫摸了一把。
雪梨忍不住跟著他的動作閉了一下眼睛,身體還控製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
他溫潤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叫什麼名字?”
雪梨咽下一口唾沫,行了一個軍禮,老老實實的壓低聲音說:“段將軍,小人叫蘇木,是金監軍的親衛。”
她多希望他能帶著這一堆人趕緊離開呀,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屁那樣放了。
誰知段景榆輕笑一聲,又問了一句:“我問你的母親叫你什麼?”
母親?原主的母親早已記不得,自己的媽媽自己從不敢拿出來想,怕一想媽媽就哭出來。
她顫抖著說:“我媽媽叫我雪梨。”
“雪梨,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你想跟我們一起走嗎?”
雪梨從悲傷中回過神來:“其實我是文校尉的人,隻是借調給金監軍用幾天,我想去衛淩縣找文校尉。”她大著膽子說了長長的一句話。
段景榆又笑了,很快這個笑容就被冰冷的語言帶走:“你要是不跟著我走,你在這裡不是被一刀砍死,就是被人輪監直到死,恐怕這輩子也難再見到你的文校尉了。”頓了頓,他又說:“我給你十息,你考慮一下。是在這等死,還是跟著我一起走。”
隻用了一秒雪梨就做好了決定。
“我願意跟著段將軍。”
段景榆滿意的看了她一眼,讓她換一套厚實的衣服和鞋子。
雪梨手腳麻利的換了一身棉襖,這還是文校尉帶她去成衣店買的那一套。
外麵一片兵荒馬亂,她一出帳篷就看到了慘死的東子,他被人一劍貫穿了胸口,血液早已流乾,此時的他還睜著眼睛,正盯著自己。
雪梨的眼淚不爭氣的湧出來,晚上他倆還一起吃晚飯呢,他還親熱的叫自己蘇妹妹,自從他看出自己是個女孩以後,一直對她很好,雪梨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這一哭幾個凶神惡煞的人齊齊回頭看她,嚇得她趕緊把哭聲憋回了肚子。
段景榆吩咐一個手下把她拎上馬,她被一個體型比較小的漢子圈在懷裡,金丞則被不客氣的趴著丟在了馬背上。
幾人騎著高頭大馬,帶著雪梨和金丞奔入了如墨般的黑夜裡。
不知道什麼鳥在頭頂飛過,鳥的翅膀在空氣裡振動。那是一種喧囂而凜冽的,充滿了恐懼的聲音。
一種不確定歸宿的流動。
這一走就走了整整半個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才到了他們的大營。一陣歡呼聲震耳欲聾,對方的人馬一看少主把金丞逮回來了,都興奮的上前和他說話。
段景榆誌得意滿的騎著馬原地轉了幾圈,那匹大黑馬也是一個愛出風頭的,還前腳立起,高昂的鳴叫了一聲,讓它的主人出儘了風頭。
“昨日的計劃全部完成,每個人都有嘉獎!”這話一出人群中又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雪梨身後的漢子也高興的叫起來,震得她耳朵疼。
這一晚可把她折騰的夠嗆,此時她又累又乏,仿佛要摔下馬去。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金丞,這臭小子也不好過,此時麵色蒼白,仿佛魂都飛走了一樣,再沒了往日的風采。
“昨天在孟晉地的三千兄弟不會白白犧牲的,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雪恨,也會給他們的家人數倍的補償。”
人群中又一陣波瀾起伏的呼喊和說話聲響起。
金丞從馬背上抬起頭來,看了段景榆一眼,眼睛裡全是仇恨。
就在雪梨要堅持不住掉下馬去的時候,段景榆終於結束了他的誓師大會,馬上命人把他倆安置下來。
金丞被單獨關小黑屋,雪梨被一個四五十歲的健壯婆子帶走,先吃了一頓熱乎飯,又給她指了一個大通鋪,她隻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這一晚她又累又怕,冬子的慘狀仿佛就在她眼前晃,她什麼也顧不得,撲到床上直接倒頭就睡,一直睡了個昏天黑地。
再醒來天還是蒙蒙亮,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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