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凝本想反駁幾句,可當看到裴之如此令人害怕的神情,那股隻屬於裴家嫡子,前世在朝堂上隻手遮天的首輔大人的威壓就撲麵而來。
似要將她淹沒。
那份恐懼,是直達心底的。
沈知凝咬唇,終於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出了那句話。
“表妹知錯,願受表哥責罰。”
裴之望著她,一時無言。
雖說父親隻是將他送到雲安縣暫避鋒芒,以好好準備不久後的春試的,他本不該管這些事的。可不知為何,一向遵守禮法的他就是看不慣沈知凝這般自由散漫,時間長了,竟也真有了身為兄長的責任感。
裴家家風嚴謹清明,祖上少說也輔佐了至少三位皇帝,是上京為數不多的世家大族之一。家中的兄弟姊妹雖不算多,但也個個出挑,極懂規矩禮教。
裴之身為裴家的嫡長子,更是把克己複禮四個字當做自己的人生信條。
可唯獨在沈知凝這裡,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看著眼前跪在自己腳邊的女人,雖然說著自己知錯了,可臉上的狂妄和傲氣倒是半分不減,裴之眉蹙的更深了。
回想起自己剛見沈知凝的時候,她雖然自由散漫,可遠沒有今日這般不羈。
仿佛自己的每一步她都能猜中一樣,總是在自己怒火最盛的時候服軟,就像一盆涼水猛地撲滅了火苗。
此刻,他總覺得,自己這位表妹,身上倒是有一股其他世家小姐身上沒有的野心和鐵骨。
“既已知錯,那便減十鞭刑罰吧。”
裴之執起長鞭,隻一瞬便掩去臉上神思。
沈知凝沒想到,裴之今天怎麼會大發善心,這倒不像他往日做事的風格。
前世的裴大人可是個殺伐果斷的狠角色,隻要是觸碰到他的逆鱗,哪怕是王孫貴族,也絕不會留半點情麵。
很快,耳側便傳來了淩厲的風聲。
還是同樣的力道和手法。
幾鞭下去,沈知凝不為所動,甚至都沒有吭聲。
不因彆的,隻因她一向都覺得,眼淚是最沒用的。
成王敗寇,這罰,她認了。
由鮫魚皮製成的皮鞭雖然摸著柔軟輕盈,打人確實一等一的疼,更何況這鞭子足足有半個小臂那麼粗,就算是個壯漢,挨這麼多下也得叫苦連天,更何況是個女子。
沈知凝疼的額頭已經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盯著地麵的磚縫,心中默默數著自己還能再撐幾鞭,等了半晌,卻發現頭頂的男人忽然沒了動靜。
裴之正在觀察她。
男人眼簾微動,看了過去。
地上的女人雖然是跪著,可卻有青鬆之姿。因受了刑罰,原本的青絲散落了大半在胸前,透著月光,原本似雪的肌膚上赫然多了一大片紅印,絲絲滲血,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妖媚之感。
罷了裴之輕歎口氣,畢竟還是個孩子。
他道:“今日就到這裡吧。”
說完便謫仙似的走了,隻留下身後一頭霧水的沈知凝。
但還沒等她窺探出裴之的想法,隻覺得眼前一黑,隨後便直直栽了過去。